纳兰蔻微微颔首..浅笑道:“起身吧。”
安公公看事情已了,便笑言告退。宫中的人物,能一步步往上爬爬到皇上身边的人物,都不是善茬,安公公这个人,现在还是巴结着好,纳兰蔻望着安公公离去的背影,暗自思肘。
“你们叫什么?”纳兰蔻轻声问着一字排开的八名侍女。
“奴婢墨痕、雪影、冰兰、秋夕、露薇、紫烟、霜华、夏堇。”训练有素的八人屈膝行礼,不敢直视这位陌生的主子。
纳兰蔻呆鄂的眨巴眨巴眼,尽力把这些有些拗口的名字记到了脑中。
子衿宫偏离了最密集的宫殿群,与相隔不远的辰宁宫孤落在后宫的北侧。纳兰蔻先是对子衿宫观察了一遍,了解了大致的物件格局摆设,在清苦的靖光城呆了多年的纳兰蔻对居住环境不是太讲究,这样远超她想象的华丽宫殿,她除了感叹奢侈,还是奢侈。
让墨痕、雪影、冰兰、秋夕四人去准备午膳,又让露薇、紫烟去打了两桶开水。一天未进食又穿着厚重的喜服,身上早就是酸软得不行。
一听纳兰蔻是要沐浴,霜华、夏堇忙活了起来,翻出了匣子里的先前准备的花油精后,对着纳兰蔻问道:“娘娘,您用什么熏香。”
纳兰蔻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道:“可有麝香?”
夏堇忙答了一声有,用木筷把香炉里燃着的香料夹出,又到了里屋拿出了一块麝香,放进了香炉中,盖上了镂空的香炉盖子。
闻着熟悉的味道,纳兰蔻紧绷的心弦渐渐松缓,信手拔出了别在发间了十二枚珍珠金钗,黑发如瀑般倾泻到腰间,因编发而微微弯曲的长发在吾后背形成一层隐约的波浪,像山间的藤蔓,生机勃勃,黑得嚣张。捋着被金钗别得有些弯曲的黑发,她迈步到了专用沐浴的一处偏屋。
把屋中所有的宫婢支到了外殿,纳兰蔻解开了腰间系了几层的束腰,两手粘着衣边,大红的喜服缓缓脱下,露出了白皙细小的玉臂,以及背上那一条恐怖狰狞、肉红色、从肩头一直蔓延到腰间的疤痕。
这是那年她初上战场时留下的,敌军一名士兵恨恨一刀迎头而下,她惊慌逃脱,却始终没能逃掉这一刀,这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一刀。
昏迷不醒,失血过多,伤口感染,半月后她才在这次昏迷中醒来,挣扎着从死亡的生死线爬了出来。
她迅速的把一头拢在身前的青丝挥到身后,遮掉了曾经让她在生死线徘徊的伤痕。
躺进热气腾腾的浴桶,纳兰蔻习惯性的把头沉到了水中,如水藻的黑发墨汁一般在水中起起伏伏,平静舒展五官的纳兰蔻双手扶着桶边,尽情的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轻松,但在片刻后,纳兰蔻就冒出了水面,洒了花油精的水中有着扑鼻浓重的花香味,让她很恨不适应。
捧了一捧热水扑打泛红的脸颊,纳兰蔻唔的一声,睁开了黑亮了双眼,梳理着贴在背上的黑发。
可又总觉得,有什么不适,纳兰蔻望向水面的眼眸骤然一缩,双手条件发射的捂住了胸口的春光沉到了水里。
扑通入水,激起了水面圈圈涟漪,扭曲了水面上倒映的那张玩味嬉笑的脸。
沉入水中,纳兰蔻却幡然醒悟自己犯了个白痴的错误,清澈荡漾的水中,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眯着眼看到水面上冷酷的男人可恶的笑脸,热气浸泡犯红得脸颊又是一阵通红,冒出水面对又气又恼的她紧缩着身体用一只手与黑发尽量遮挡春光,另一只手气急败坏的拍打着水面云释天大声的吼道:“出去……”
一个女人的恼火在有些时候,有着莫大的杀伤力,但,不是现在,纳兰蔻大吼一声后,云释天非但没有出去,反而凑进了一步,双手跟纳兰蔻一样撑着浴桶边,俯下了身子,垂在身前的两束黑发发梢划过水面,滴着水珠。
他伸出骨节凸显的手指,勾起纳兰蔻通红的下巴。滴着水珠的发梢扫过纳兰蔻炙热的脸颊,点点微凉。
纳兰蔻试图拍掉云释天的手,却被他一把牢牢握住,按到了桶边,纳兰蔻急想伸出自己另一只手,但一想到这只手一离开身前会被可恶的云释天看到大片的春光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想怎样?”
纳兰蔻战场挥斥方遒的气势在云释天眼里很可笑,他不喜欢这样自信自傲几欲脱离自己掌握的女子。
所以在左右转动纳兰蔻羞愤的脑袋,端详过她清秀的脸颊后,松开了手。
“纳兰蔻,这样强悍如泼妇的女人,还真只适合当你的将军。”
云释天松开了握着纳兰蔻右手的手,欣长的食指顺着她的玉臂慢慢上爬,一直爬到脖间,突地他嘴角玩味的笑意一变,四指紧握只伸出食指的手青筋突起猛然用力掐住了那细小的脖子。
纳兰蔻本就羞愤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捂住胸部的手与忠在性命被威胁的情况下快捷的握住了钳制着她脖子的手臂,用尽最后一口气狠狠的反转一扭,脱离了云释天的钳制。
纳兰蔻掩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水中的春光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已然被她抛下,却没有抛在脑后,她趁着云释天揉着被她大力扭转被拉伤的手臂,快速的双手一拍水面,荡起了高高的水幕,而她的人就在此时轻点桶边,如风一般闪到了屏风后。
高高荡起的水幕,在脱离地心引力几秒过后,有的落回了桶里,有的四处飞溅,更多的,是泼了云释天一身。
“像我这样的泼妇,足够泼你一身。”
纳兰蔻这时已经穿上了寝衣,走出了屏风笑看着狼狈的云释天。
一袭湖蓝寝衣,两袖宽大飘逸,迎风翻飞似蝶。靛蓝纱裙暗绣瓜叶菊,熠熠生光。如梦似幻的质地,似笼在碧波潮水中,极致的清冷,却也是极致的妖媚。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仪静体闲。没有梳过的青丝滴着水滴柔顺的披散在寝衣上,黑亮幽亮的眸子如画中人一般。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你云释天可漠视调戏的对象。
纳兰蔻抬起黑亮的眸子,温文尔雅淡淡一笑,无视着云释天的滔天怒火。
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敢戏捋龙须。
云释天厌恶的甩着衣袖,把贴在身前的黑丝甩到了身后,清澈如泓泉的眸子蕴含着滔天的怒火狠狠的盯着眼前顺利扳回一局得意笑着的女子。
前刻自己还是鄙夷她的那个,然而现在,已经逆转到让他不可忍受的地步。
“纳兰蔻,这是皇宫,不是你的将军府。”云释天的龙袍是金丝织成,并不浸水,泼在他身上的水慢慢滚成了水滴,滑落到地,贴在龙袍之上的黑发,成了纳兰蔻嘲讽目光飘落徘徊的地方。
“对,这是你的家,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嘲讽这种情绪,一定要适当的收敛起来,她知道云释天不敢杀她,但难保怒火之下,云释天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比如违反进宫前两人的交易。
“你倒是提醒了朕。”云释天眼中蕴含的怒火被他全数转移到他的脚上,迈出了几步。
纳兰蔻断不可能给他第二次发飙的机会,她在云释天迈出步子之时,便对着屋外大声叫道:“霜华、夏堇。”
有回答,却没有进屋的脚步声,纳兰蔻知道确实是让她们很为难,她们也不可能为着自己冒着危险进屋。
既然你们不进来,那我便出去。
纳兰蔻离门口近,两步便迈出了屋子,云释天追了不及,眼巴巴的看着她一个妩媚的转角,消失在视线之中。
听着屋外纳兰蔻咚咚急速出了子衿宫的脚步声,云释天揉着下颚牵强的苦笑。似乎自己对这个不矜持不讲妇德的女人,是越来越没把握了。
殿中宫婢埋着头尽可能的不去看迈出屋门那一袭明黄男子的狼狈样子,却不知越是这样越是触动了他心底的怒火,本他是在景德宫呆着无趣,想起金銮殿上纳兰蔻那副娇羞的样子,便来了子衿宫,后宫中的女人,都是他的,他只不过是调戏于她,她却如此性烈的拂了他的面子。
这样的感觉,简直比午膳吃到了虫子还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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