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
沈昼叶还没问为什么,陈啸之就将刚买的伞一撑,走进了雨里。
你把我丢在这地方做什么?沈昼叶一肚子不解瞬间化为愤懑,刚想叫他,陈啸之却又回过了头来。
“我可能得一会儿。”他站在雨中撑着伞,平和道︰“叶叶,你去costco里面坐着吃点儿东西,我尽快回来。”
沈昼叶︰“……???”
你难道在这儿还有个相好的?沈昼叶恶毒且直男癌,心想你总不能有个大学就和你在一起的女同学或者ex在这吧也不是不可能,高中就能让我数出三十七个人来,上了大学还不知道啥样呢。这还是在屁事都能搞一发的美国。
沈昼叶推着满满一车零食走回超市。
好市多门口有条供顾客休息的长凳,坐在那里能听见雨和超市里的广播,她拆了包杏仁糖,在长凳上等待陈啸之回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沈昼叶不想玩手机,就坐在那里数来来往往的人,将人数按他们结帐的台子区分,五分钟一组,将其拆出最大的素数来,看其中孪生素数能有几组。
她看上去非常特别︰一个白皙青涩的亚裔姑娘,卷发蓬松柔软,目光却亮亮的直视来往的万千人群,像个孩子。
穿着厚外套的、皮肤微黑的小女孩跑过来问︰“What are you doing?”
“Mathematics。”
沈昼叶答道。然后拧开铝罐,拿杏仁糖分给小女孩吃。
小姑娘坐在沈昼叶边上吃着糖晃腿,琢磨这个大姐姐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片刻后小姑娘的父母结完帐,小孩跳下椅子,对沈昼叶摆了摆手,跑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外面雨水溅到沈昼叶的靴子上,她用鞋底划开水痕,沉进属於自己的世界。
沈昼叶周边条码枪滴滴响个没完,弥漫一派平和凡间烟火气,但她的内里,万千浩渺辽阔的将来与过去缠在一处,亿万宇宙与其道理如创世般炸成碎末又重组起,果壳变得薄如蝉翼,宇宙即将挣脱其中。
连最跋扈的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都会放轻脚步。
陈啸之冲冲不来。
雨势渐大,沈昼叶啃着新鲜草莓坐在超市门口,越发不愿出门不如在金曼多住一天,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混蛋去哪了……她胡思乱想,然后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叭叭两声喇叭!
“沈昼叶!”有人喊道。
她探出头,一辆庞大的、饱经风霜的房车停在外面。
然后陈啸之从车窗探出头,对她一笑。
沈昼叶︰“……!!!”
城堡一样的房车在外面淋着雨,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又像每个小孩子都会做的梦。沈昼叶从小就想坐房车出门玩,但却一直没能如愿,此时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啸之和他搞来的车,激动得面颊都涨红了。
陈啸之莞尔道︰“上来啊。”
於是沈昼叶笑了起来。
陈啸之下车去白吉普搬东西,她颠颠跟上。那辆车的后备箱里装满了他们买的各色零食和小点心,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陈教授抱出大箱子,示意她将剩下小玩意儿往房车上送。
“那辆车怎么办?”沈昼叶在他身边跑了两步,问。
陈教授哂道︰“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
沈昼叶迷惑地皱起了细细的眉毛,不再追问,从后备箱里朝外拣散落的小东西。后备箱里巧克力和饮用水散落着,角落里一个熟悉的书包。
沈昼叶︰“……”
沈昼叶茫然地问︰“我的书包怎么在这?”
陈啸之看了眼随口道︰“原来在我车上,我看了下里面有个本子还有个pad,估计你得用,就顺手拿到这边来了。”
沈昼叶一愣,打开自己的书包,看见自己的iPad,和通信本。
“……”
通信本。
一种直觉油然而生,来得毫无缘由仿佛好像这东西是跟着沈昼叶一路漂泊至此的,而且这么想也没什么错,它跟着沈昼叶从华盛顿去了北京,又从少女时的卧室来到了本部,再从本部到万柳公寓,在万柳被她装进了行李箱,千里迢迢地漂回了美国。
雨水飘落,陈啸之问︰“怎么了?”
沈昼叶想了想,将通讯本拿了出来,问︰“这个本子你以前见过吗?”
陈啸之一愣,答︰“见过。”
沈昼叶咽了口口水︰“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陈啸之疑道︰“我还想问你呢,它怎么跟着你到处跑。十五六岁的时候你就有这么个本子,今年你刚搬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又见了它一面儿……后来在印尼居然又见了一回。我当时还纳闷儿呢,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用它。”
沈昼叶︰“……”
沈昼叶声音微微颤抖︰“还没用它?”
“是啊。”陈教授费解道︰“一直一个字儿没写。”
张臻也曾打开过通信本。那时她讶异‘这个本子怎么这么空’,可张臻问时手里拿着的通信本已被用了大半,信纸夹在里头晃悠,写字写得侧边都磨黑了。她看不见这本子上的真实。
沈昼叶自言自语道︰“……空……”
正是那次,沈昼叶推测本子可能有自主意识,能自主选择呈现在人面前的形态。
张臻陈啸之沈昼叶,三个人看到的东西各不相同。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呢?三次呢?为什么这个观测结果跨度十年为什么这十年时间中我也只看到了空本子?
不对。沈昼叶悚然一惊。
为什么我潜意识中默认,过去的十年里,这本子里也是有的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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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模模糊糊浮现,断裂时空缓慢闭合为一个圆。
所有证据开始指向同一个事实,万千线索缓慢地穿成一串珠子,只差最后一颗最后一颗,就能组成完整的故事。
下一秒,陈啸之从一把顺来了那个本子,顺着随手一翻。
沈昼叶浑身轻轻发抖,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然后他迷惑问道︰“……怎么回事,这就写满了?”
沈昼叶瞳孔一震。
陈啸之又捏着一张纸抖了抖,问︰“这都是些什么,我们小时候的作业纸?这都哪来的?”
沈昼叶︰“…………”
陈啸之这次,看见的是这本子的真实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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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尽头的故事太温柔了。女孩子光是想象都觉浑身发抖。
那是这世上所有温热春风,是为鸢尾花含住的星星,又是回归海沟的雷鸣。是百年初雪,万年尘埃,海角篝火燃起的月。
世间亿万,没有柔情能与它比拟。
陈啸之将本子还给她,迷惑道︰“怎么了?”
沈昼叶摇头。
“没怎……”她深深呼吸,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