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延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深意,心不由一揪:“主公自然可以前往。等到青、幽二州平定,我可护送主公出行。”
那漠北呢?海南呢?天下数不尽的名山大川呢?难道只能靠封禅吗?
梁峰摇了摇头:“我也听人说,海的另一边亦有数个大洲。居土著,产异兽,还有远比稻麦更易养人的庄稼。若是有生之年,能去看看就好了。”
海外的大洲?奕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有九州这等规模的陆地。大秦、天竺、亦或者条枝国所在的地方,能称得上大洲吗?
然而同样,奕延也知道,主公不能出海。大海无边无垠,宽广难测。就算是他,也不能保主公安全。
这无声的回答,并未出乎梁峰意料。别说身份地位了,就是这脆弱的小身板,也不容长途远行。现代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能到的地方,古代坐船需要多长时间?六个月?三年?甚至此生再难见故土?对于这个世界,距离实在是无法克服的天堑。
对他而言,从山西走到渤海湾,就是只能想一想的事情,何况澳洲、南美?
“等到天下安定,我也要看一看这大好河山。”最终,梁峰轻笑一声,大袖舒展,悄然捉住了身侧人的手。
宽大的袍袖盖住了手背,那细细凉凉的手指,落在掌心。奕延的唇角浮上了笑容,五指环扣,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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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廆向阿耶求援了,还说要把平州献给阿耶。”坐在上位,段疾陆眷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今年大旱,对于逐水草而居的鲜卑人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坏事。偏巧平州刺史崔毖心思异动,打起了辽东慕容部的主意,还招来宇文部一起夹击。这下辽东战乱四起。紧挨着辽东的,可是段部的辽西本部。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闻不问?
不过这次对战的双方,有些让人发愁。慕容鲜卑近几年的确有坐大的势头,值得提防。但是崔毖那个清河高门,又极其看不起他们这些鲜卑人,更是对段务勿尘接掌幽州耿耿于怀。于是在帮谁的问题上,段部族内也起了些分歧。
统领幽州的段务勿尘看崔毖极不顺眼,他是王浚的女婿,崔毖则是王浚的妻舅;他是鲜卑胡儿,崔毖则是清河嫡宗。两人又分别是幽州、平州都督,矛盾简直显而易见。加之慕容部与段氏有姻亲关系,段务勿尘自然觉得若是能拿下平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段匹磾和段文鸳兄弟俩则觉得崔毖终归是晋廷指派的刺史,不应与其交战。至于慕容部,狼子野心,打一打也是好的。
而段疾陆眷,对于这场大战并无兴趣。在他看来,不论是慕容部还是崔毖,都是段部的敌人。敌人相杀,坐山观虎斗就好。何必参与其中?
不过身为世子,段疾陆眷可没有自行选择的权利。他要做的,只是听从父亲的命令。在交战数月后,慕容廆求援幽州,就意味着他要被迫领兵,去平州作战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让他选,崔毖小人,不足为患。并州那头猛虎,才是段部的大敌!
“可惜石勒也败了,豫州、兖州,怕也要落在那姓梁的手中。”一旁,段末柸阴森森道。
段末柸当初在并州大败,差点被夺了军职,因此对并州恨之入骨。日日盼着石勒那逆贼攻入司、冀。谁料没打到狼,倒是损了自己。
“匈奴也是群废物。”段疾陆眷啐了一口,“只是平州,这么打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若是能抽身,打一打并州治下,倒是有利可图。据说冀州今年还修了不少路,钱粮必然不少。”
“世子何不劝一劝辽西公呢?”段末柸立刻进言。
段疾陆眷沉吟片刻,终是道:“还是要听从阿耶之命。等到此战结束,发现没有油水,阿耶怕就要转了心思。当年在邺城,咱们掠走了多少财宝妇人?比起苦寒的平州,冀州才是可图之地啊。”
匈奴在侧,他就不信那病秧子能双面作战。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等来趁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