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干的不知道,怎么干的也不知道,大多数人觉得这种替天行道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有些人则忧心忡忡,甚至觉得作为执法者,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
最被人关注的是涂根的想法,四年前他就开始主持侦办这个案子,全身心投入工作,为找出案件的真相而拼命努力。
有许多次人们都认为他已经接近了光明结果的边缘,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
他接手这个案子之后,连环杀手的行动频率确实一度大为降低,但很难判断这到底是涂根的功劳,还是仅仅因为杀手要养家糊口搞外遇,忙不过来。
但涂根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与任何人谈论自己的感受,技术上和文书上都干脆利落地收掉了这个案子的尾。
他继续每天去车与象咖啡屋吃早餐,从他看报纸的姿态看不出任何心情波动,只是如果有人注意得足够仔细,就会发现他常常盯着最无聊的房地产分区广告那一栏,一盯就是十几分钟。
五月第三个周五的早上,涂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面相敦厚,矮小的亚裔年轻人,穿着毫无特色的西服,明显属于大部分工作时间都在办公室度过的文职角色,只有眼神分外犀利,毫无软弱之感。
他对涂根的态度十分谦和:“警长?”
涂根没有说话,只是和平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静静地看着对方。
无论来者是谁,目的何在,既然来了,自然都有他的日程表要填满,自己既不需要急着发问,也不用急着回答。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际刑警特别行动b组协调专员,名叫宾格。这次来,是想请涂根警长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案件担当顾问。”
涂根默默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男子。
特别行动b组,宾格。
都不是特别有存在感的名字。
如果真的打电话到国际刑警组织去查,也许任何被问到的人都会矢口否认有这号组织和人员的存在。
“abcd的那个b?还是beyond的那个b?”他慢吞吞地问。
宾格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涂根紧追不舍:“老诸葛还没死吗?”
顿时,神秘就装不下去了,涂根的两个问题摆明了自己对来者身份的了解。
宾格露出一丝微妙的了然神情,恭敬地低了一下头——不是对涂根,而是对他们在提起的那个人。
“老爷子身体还很好,是我们所有人仰慕的对象。”
涂根点点头,淡淡地说:“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应该的。”
然后他转回正题:“你们找我问什么?”
宾格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分寸恰到好处的热忱,而涂根给的反应是相应地往后躲了一点,仿佛是用身体语言表明自己惹不起还躲得起的决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奇武会?”
涂根说:“没有。”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是现在全世界最危险的恐怖组织,其主要行动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杀他们所认定需要杀或该杀的人,不择手段,没有任何监控,超越任何国家或机构的法律管辖。
“他们无法无天,行动频繁,力量强大,组织严密,而且神秘莫测。”
涂根听着,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宾格描述时所用的那些宏大而邪恶的名词,却在他身体内激发出一种有趣的热流,像一只埋伏已久的饿狼,突然看到肥美的羊群从远处悠然出现,“b组受命调查奇武会,三月,我们侦知他们的核心成员在阿姆斯特丹某处聚集,于是调集了大批精锐行动人员前去围捕。”
从他的语气里就知道,那次围捕想必是失败了的,而且败得相当彻底。
宾格坦然接受了涂根的判断,就算他不接受也没有办法,那一次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来自日本和北欧的超一流特种精英带领总人数超过一百的专业级雇佣军开展行动,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涂根这时候举起手来,打断了宾格,问:“关我什么事?”
宾格站起来,将外套的扣子扣上:“尽管上一次围捕失败,但我们的调查和行动还在继续,我来这儿,是老爷子的意思,他希望您可以加入我们的团队。他说,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你能帮得上忙。”
“我?”
“老爷子的原话——除了经验、技巧、专业素养之外,在许多事情上面,你还具备一种猎人对野兽的直觉。
“而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境况里,恰恰有许多野兽,不可以用常理分析。”
涂根苦笑了一下,不但毫无把这些恭维照单全收的意思,眼神里还闪烁出被苦苦压抑的愤怒,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
自三月那一天匕首杀人案告破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对于一个整整四年都无法将自己辖区内一个连环杀手绳之以法的警探而言,这种评价算是称赞还是侮辱?”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但您一直都知道是那个人,对吗?”
一系列的杀人案发生,他正式介入调查,那之后没多久,查理的名字就在貌似毫不重要的细枝末节的线索之中浮上水面,成为他的眼中刺。
出于本能,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的背后隐藏着案件的真相。
问题是,在常规的探案过程中,谁都找不到证据,身为警长,又被各种流程、规章、繁文缛节的程序死死拘束在自己的位置上,无法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l城太大,他做不到时时刻刻防范杀人凶手的行动,但他的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有好几次,他在街上见到查理,两辆车擦身而过,或者只是无意的一瞥,那一刻他的肾上腺素总好像被煮开了一样,在血液中呼啸奔腾。
那人作奸犯科,却逍遥法外,而他竟然对此无能为力。
那真是生命中最糟糕的感觉之一。
宾格柔和地重复了一次:“您一直都知道是那个人,将他绳之以法,只是时间问题以及适当的方法选择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