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1908大军阀 闽南愚客 3980 字 16天前

新华门大总统府,国政办公厅私人办公室传出念诵最新报纸新闻的声音。

“《泰晤士报》远东版评论,中国广东的战争已经成了新生共和国的毒瘤,这颗原本良性的、可以遏制的毒瘤,正因为中央政府的散漫和不经心,迅速发展成恶性肿瘤。它的膨胀将会让中华民国政府陷入永无止境的困苦,北方的军队甚至会一步一步在南方的土地上被消耗、被拖垮。在对付广东的态度上,英国军事家普遍认为应该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一次性铲除祸害。正如医学上的手段,哪怕毒素已经扩散,长痛不如短痛……”

“《顺天时报》今日头版,中国的形式从不稳定走上稳定,又从稳定走上不稳定。今时今日对中国最大的隐患,已经不再是孙文、宋教仁所领导的国民党,相比于依靠政治和法治手段解决问题的党派,广东军阀吴绍霆的无道德叛乱要更为可怕。”

“《法新报》国际时事版,做为远东最大的利益所在地,中国目前的局面让人堪忧。不可否认北京政府的成立意味着这个新生的庞大国家有了国际地位,可是政府军在广东战场上的屡屡挫败,让人不得不怀疑北京政府的权威。广东的战争若不能在二月中旬结束,势必会影响到中国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工作。而广东的交通因为战事一直陷入困难,直接影响法属越南领地的贸易……”

“《华新报》……”

袁世凯大声的喝了道:“够了,够了。”

几个手拿报纸的文员停止了念诵,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袁世凯裹着一身厚厚的狐裘棉衣,额头上青筋凸起,几乎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办公桌对面的王士珍。号称北洋三杰之首的王士珍,下午刚刚过就带着十几份报纸来到了总统府,把翻译官的几个文员叫来,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念这些报文。

这几天他的情绪本来就不好,南方的战事让他头疼的厉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士珍还要故意跑过来耍性子,自己怎能不生气?

王士珍已经五十一岁,穿着一声北方乡绅的长袍,拄着一根拐杖笔挺的站在袁世凯面前。他现在虽然在北洋第六镇任职,可是放眼看去一点也没有军人的气质,尤其是这身打扮之下,俨然就像是满清的遗老。

在天津小站练兵的那会儿,他对袁世凯还满是敬畏。可是自去年宋教仁遇刺之后,再到今天广东战事的胶着,让他越来越感到郁闷和怀疑。

“大总统,这些新闻仅仅只是前奏,后面才到正题。我们现在关心的不应该只是广东的事,不管怎么说,广东的事是我们国家内部自己的斗争,可是西藏和蒙古的乱子那是涉及到我中华民国国威的大事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言辞激烈之时还忍不住戳了戳手里的拐杖。

“冠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这些话?”袁世凯完全丢掉了自己的面具,咬牙切齿的说道。蒙古亲王叛乱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库伦的电报是三天前发送,昨天正午总统府刚刚接到电文。

卷三:南北对决 第328章,王士珍的焦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时候还不重要吗?大总统,咱们一开始就太低谷吴绍霆了,战争打到今天的地步,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咱们是时候关心一下真正的国事了!”王士祯直言不讳的说道,他的表情一点都不畏惧袁世凯的震怒。

“你以为我不想吗?南方的都督们一个个恃兵自重,手头上的兵力都放在了长江上面,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去理会这些蛮夷之地?照你的说法,你现在是让我从广东撤兵,你知道这样做就等于宣布战败吗?革命党势力不仅会死灰复燃,还会再次膨胀起来,到时候的麻烦比起蒙古、西藏更棘手千倍万倍。”袁世凯大声的说道。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张一麐见情势不妙,大总统气的说话都不遮掩,赶紧上前把刚才那些读报纸的文员连同其他无关人员都轰了出去,并嘱咐门口侍卫任何人进来先得通报。

王士珍语重心长的说道:“大总统,广东都督吴绍霆为什么反,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要说因为宋教仁遇刺的事件,可终归宋教仁没有死,吴绍霆绝不是那种追随孙文小题大做的人。真正要除掉吴绍霆的是大总统你,吴绍霆坚持到今天就是要保住自己而已。”

他缓了一口气,更加认真的说道:“一开始大家都认为吴绍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这大半年过去,广西的陆荣廷被打废了,湖南的曹锟给打残了,江西李纯的锐气也挫没了,福建李厚基的实力还不如李纯。事实证明吴绍霆不是背水一战,这是早有预谋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预谋?”

王士珍强调的说道:“岑春渲都南下了,这还不能征明吴绍霆的能耐?”

袁世凯愠色十足,不耐烦的说道:“冠儒,你不要在涨南方人的士气,广东这一战我是势在必得,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收拾了吴绍霆。这不是我私人恩怨,广东的胜败关乎着我北京政府的切身利益,若是铲除了吴绍霆这个土军阀,那些革命党再无翻身的余地,我北洋政府的中央权威也得到彰显。”

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用一种阴冷的口吻又说道:“要是如你所说,现在撤兵,这可就不是中央政府颜面的问题了,而是向全国向全世界宣告,革命党是有能力取代我北洋的地位。你知道吗?”

“这一点从一开始大家都清楚。可是局势已经发生变化,此时非彼时,我们的对策也应该跟着变化才是。我的意思,大总统应该好好筹备开春后的大选,吴绍霆再怎么能打,他也要顾虑广东全省乃至全国的民意。北京政府从南方撤兵,北上平定蒙古、西进收复西藏,这两件大事的功绩为大总统迎来的名声,绝对要比平定广东更加有意义。”

“唉……冠儒,你说的轻巧,蒙古和西藏的幕后错综复杂,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兵的事?”袁世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固然知道王士珍的意图,利用平定蒙古、收复西藏的武勋,名正言顺的参加七月份的大选。凭这两项稳固国家主权的壮举,再加上北洋军的底气,获得正式大总统的位置易如反掌,也能在舆论上盖过南方革命党的声势。

可是西藏幕后是英国人一手策划,英国人是善后大借款的五大国家之一,如今善后大借款的合同虽然已经签订,然而英国人始终可以拿西藏的问题来拒绝或者拖延交付尾款。

中华民国成立,可是各省军阀垄断本省的税收,北洋政府除了辖下的几个省之外,几乎拿不到任何财政收入。这个总统府所有对外命令的执行,以及北京政府的日常开支,基本上都是依赖善后大借款的费用。一旦借贷款项不能如期交付,那就等于让中央政府陷入瘫痪。

所以在对待西藏的事上,他已经有自己的打算,就让英国人先去折腾,等自己统一南方之后再来处理这档子事。

至于蒙古的情况,支持蒙古亲王叛乱的沙俄帝国同样是善后大借款五大国家之一,只是在局势上显然要比西藏略微好一点。

英国人在西藏是直接摊牌,意图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成为其在海外殖民地之一。

外蒙古的几个亲王仅仅是在沙俄帝国暗中资助之下,发动意图独立的叛乱暴动,但终归还是属于中华民国内部的一次政治风波罢了。以沙俄帝国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像英国那样直接跳出来支持蒙x古独立。

相比之前若是让北京政府现在发兵平息外蒙古的叛乱,这种可能性自然要比处理西藏要高。可是摆在袁世凯面前的选择不多,他手里现在几乎无兵可调,而且出兵外蒙古的利益未必比铲除吴绍霆更加实际。后者可是平定整个南中国的转折点。

尤其是沙俄帝国这个幕后阴影,谁也不知道这群老毛子在情急之下会不会撕破脸。对于俄国来说撕破脸无非是国际舆论和其他列强的看法,可对于北洋政府来说那就是沉重的打击,甚至还会直接导致中俄战争。

袁世凯并非没有冒这个险的胆量,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平定广东之后,完成南中国的一统,建立真正完整的中华民国。就像日本那样由半殖民地变成列强之一,到时候别说西藏、蒙古,就连台湾、香港、澳门和其他所有租界一起收回,岂不是更好?

“大总统,我知道西藏和蒙古的背后有英俄的势力,这正是在考验大总统您的魄力。您要是有这个决心,国际上还怕找不到支持我们中国的国家吗?更重要的是,大总统你要向国人证明我们北洋政府真正的国威。一旦咱们北洋政府证明了权威,南方那些革命党就算再狂妄,也只会被认为是一群反贼,孙文之流再也不是什么革命领袖,无非是一个反贼头目罢了!”王士珍坚持不懈的说道,情绪激动之下,让他的老脸都涨红了几分。

“说来说去,你的意见不过是图一个虚名。冠儒,没用的,地方上的那些都督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以德服人那是往年子的事,现在谁还跟你讲这些?”

“大总统……”

“冠儒,不用再说了。”袁世凯冷森森的打断了王士珍的话,“开春正月初十是太后的生辰,这件事我交给你负责。另外我也会嘱咐燕荪(梁士诒),让他协同你办好这桩子事。没什么其他话就去吧。”

王士珍听到这里,脸色由激愤转为了惊愕,隆裕太后的生辰往年都是交给内政部负责,他是一个掌兵的老将,八竿子也打不着这茬子上。这只能说明大总统是故意这么吩咐,目的就是要下自己的兵权。

他呆愣了半晌,随后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说道:“大总统真是考虑的周全,我这把老骨头也只能为太后办办生辰了。好的很,好的很。”说完,他提起拐杖,转身迈着大步走了。

袁世凯看着王士珍的背影,直到王士珍走后十分钟,他忽然抓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掷在了地上,光秃秃的脑门阴云密布,就像是一只狂怒之下的秃鹫。

张一麐不敢去叫外面的侍从进来收拾,他连连跑了上来,亲自动手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拾了起来,放进一边废纸篓。他抽出丝巾擦了擦手,来到袁世凯面前劝说道:“大总统,王老将军的话虽然不合心意,可毕竟也是为了大总统您和咱们北洋着想,何必动怒?”

“公绂,你说,南方都僵持到这种地步,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蒙古、西藏的事?你说吧,这王士珍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袁世凯肥硕的身子颤抖着,他刚才一直极力控制自己,省的让王士珍下不了台。要说这北洋三杰在北洋军中各自有势力,他这个大总统可还指望着这些人匡扶天下呢!

“总统,若是要我说实话,我倒认为广东的战事确实不宜再拖了。”张一麐委婉的说道。

“什么?你什么意思?”袁世凯恶狠狠的瞪了张一麐一眼。

“大总统细想一下,江苏、江西、上海的战事,还有资助陆荣廷和各地海军的支出,这些原本都是计划之内的财政经费。可是广东战事从七月份打到现在,单单军饷粮草的费用已经超过了前面所有的计划,这还不算战后重建和安抚的费用。”张一麐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袁世凯的脸色。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