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管事面有为难地看向沈乔, 她皱起眉:“我昨日是把那孔三教训了一顿,但是我自己下的手我自己知道,断断不至于死人,孔三真的死了?”

她心里虽然极厌恶这人的纨绔习气, 但到底没有到想让他死的地步。

最后一句是问管事的,管事叹了口气道:“小的也不知道,尸首在棺材里安置着呢, 到底是孔家的嫡子, 又不是寻常的庶子或者旁支子弟, 想来不会拿这个攀诬咱们家的。“

沈晚照和沈乔对视一眼,齐齐起身道:“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闹,先出去看看再说。”

两人抬步往外走,沈晚照对她十分信任,想到昨日孔三那副德行,更是止不住皱眉道:“指不定就是他那纨绔脾性惹上了什么仇家被人害死, 倒怨到你头上了。”

沈乔未置一词,等绕过影壁出了侯府大门, 喧天的丧乐更是差点把两人震了个跟头。

孔侍郎和孔夫人眼圈泛红, 眼里泛着狼一样的凶光, 正牢牢地盯着侯府大门。

两人见着姐妹俩出来,孔侍郎尚且能克制一二,孔夫人却已经忍不住向前冲了几步,扬起手就要给沈乔一巴掌:“歹毒的贱.人!我儿不过与你玩笑几句, 你竟这么残害了他!“

她虽不认得沈乔,但却认识沈晚照,另一个必是害死她宝贝儿子的贱人无疑了。

得,听孔夫人这话就知道孔三那一身的习气是怎么给惯出来的。沈乔皱了皱眉,自不会让她打到,侧身避开了,冷冷地把她推开:“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孔夫人自持身份,虽然此时伤心欲绝,但也不能真就在锦川侯府门前撒泼追打,只得直直地盯着沈乔,咬紧后槽牙恨声道:“我儿子见过你之后就是让人给抬着回来的,不是你害的他还有谁?!”

沈乔比她淡定多了,平淡道:“我记着昨日下午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还有护卫和侍从,你可问过他身边的几个护卫?”

哪里想到提起这话孔夫人情绪更为激动,伸手又想打人,声音尖利微颤:“护卫?!几个护卫都被你杀了灭口,你竟有脸问护卫?!我儿的尸体都是今儿早上被衙门的人抬回来的!”

沈乔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往棺材里瞧了一眼,正好这时候风掀起敛布一脚,从她这边只能看见孔三的左边耳朵,眼睛和鼻子竟被人割去了,面上只剩下几个渗人的疮疤,这般死相,也难怪孔家人丧失理智地要为儿子讨说法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不由低头面露思忖,正好一阵微风吹来,孔三的尸首上不但没有腐臭的味道,反而隐隐有股松香,她怔了怔。

沈晚照在一边接口道:“夫人这话简直不着边际,我堂姐不过一个弱女子,哪有本事杀了你儿子之后,再杀了你们府上的护卫,简直是天方夜谭!”

孔夫人毫不示弱,声音尖利:“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现下正跟着国师学法术,谁知道学了哪些歪门邪道用来害人!”

沈晚照冷笑道:“原来被太.祖亲封的国师,亲赐的教门,到了夫人这里竟成了歪门邪道,夫人这是对国师不满啊,还是对太.祖皇帝不满?”

孔夫人被堵的没话说,还是一边的孔侍郎微微挺直了身子,声音沙哑地开了口:“老夫不欲与夫人做口舌之争,更不想因为此事儿坏了两家的交情,还请你把罪魁交出来,交由我孔家处置!”

他说完面色阴鸷地看了沈乔一眼。

瞧孔家这幅不依不饶的模样,沈晚照都万万不会把沈乔交出去的,孔家这模样就是奔着要她的命来的,倘若沈家真不管此事,依这家人的品性,就算让错杀沈乔之后查出她是冤枉的,孔家也多半会儿轻描淡写地没过去。

她冷声道:“此事尚未弄清,我们家的人你说要就要,真当我沈家是泥捏的不成?!况你也说了,她是国师的亲传弟子,难道你们连国师也一并不放在眼里?!”

就是知道她是国师的宝贝徒弟,孔家才要快刀斩乱麻,直接到沈家门口堵人来。

孔夫人厉声道:“我儿昨日最后见的一个人就是她,不是她还能是谁?!”

沈晚照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语带嫌恶道:“令郎是个什么德行夫人还不清楚吗?子不教父之过,要我说,今日令郎之色,你们家该扪心自问才是,而不是一大早去堵在别人家门口问别人要说法!就算要查案也有锦衣卫和刑部,你要人要到我沈家来是哪门子道理!”

沈乔细细地嗅着孔三身上发出的气味,一直没开口说话。

孔夫人被她这一连串堵得差点没厥过去,孔侍郎倒是个行动派,使了个眼色,干脆直接让家中护卫动手抢人。

沈乔回过神来,正欲动手,就见几个已经冲上来的护卫被什么东西撞了似的,唰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其他的孔府护卫像是空中摇摆的树叶,挨个飘了出去,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道儿来。

淡长风披风上的山水纹路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神态从容地从两边人让出的道儿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孔家两口子一眼,低头问沈乔:“有人欺负你了?”

沈乔自打那晚之后再见到他,心头一阵热流充盈沸腾起来,陡然生出一股极怪异的感觉,不过此时也不是想些有的没的时候,闻言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差点就给人拉走了。”

孔侍郎见国师过来,知道今日怕是没这么容易把沈乔带走了,不由得心头大恨,忍了又忍,还是出言道:“纵然您是国师,但是令徒害死了我儿子,总得给个说法吧!”

语调里的怒意虽还在,但话已经不自觉软了几分。

淡长风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你要说法?”

他勾头往人群外看了眼:“带进来吧。”

人群又让开一遍,这回进来的竟然是余正霖,身后还跟着一个油头粉面却神情畏缩的公子哥儿,余正霖还是一副潇洒公子的模样,先看了沈乔一眼,见她面有疑惑地看着自己,心头不禁一热。

他对着孔家两口子微微一笑:“这位是令公子的至交好友,两位想必是认得的吧,不如就听听他的说法,看令公子昨日到底做了什么。”

公子哥儿一见孔家两口子便赔笑道:“伯父伯母。”

孔侍郎和孔夫人对视一眼,原本剩下不多的理智终于找回了点,就听他干笑道:“昨天下午从韩府出来,孔三本想和我去秋月楼找几个姑娘乐呵乐呵,没想到我乐呵完了他才过来,一问竟然是...和沈姑娘说话,不慎被沈姑娘打了,我也没多想,取笑了他几句,正好这时候我家里派人来叫我,我就没法陪他一起玩,只得先回来了,后来他好像去河上的画舫找乐子了。”

淡长风漫不经心地瞧了面色发白的孔家两口子一眼,余正霖道:“令郎在见着沈姑娘之后还见了别人,要是他是被沈姑娘杀的,难道他见到的是鬼?”

孔夫人声音发颤:“没准是她之后过去,杀了我儿...”

沈乔打断道:“我之后就去了城南李太医的医馆,不光是李太医,正道上想必不少人都看见我了,我怎么分.身杀的你儿子?”

孔夫人已经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不过她这人就这样,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也不愿意向个平头百姓道歉。

孔侍郎就能屈能伸地多了,立刻堆上满面歉然悲痛,颤着身子弯腰行礼:“是我陡然承受丧子之痛,这才乱了方寸,竟到侯府府门前闹事,还请夫人和沈姑娘见谅,我改日一定奉上厚礼,负荆请罪,如今,如今...如今还是让我把我儿的尸身安置妥当吧。”

这悲情牌打的好,但在场没一个人同情他的,倘若沈乔方才真被他带走了,你看他还会不会是这副嘴脸?如今不过是情势弱于人罢了。

余正霖淡淡道:“国师已经命人通知了北镇抚司,大人有话还是去跟锦衣卫说吧。”

孔侍郎面色一白,孔夫人神情委顿,这两人虽中年丧子,可方才那副不讲理的模样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何况还教出一个那样的儿子,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沈乔看着身边的淡长风,低声歉然道:“又劳动师父了,这次多亏您帮忙。”

淡长风不言语,又见扯皮扯的差不多了,直接把沈乔带到一处影壁后面,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咬着牙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今日要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准备就不回去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