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打不过也打,就是因为你总是忍气吞声,所以他们才肆意妄为,你要是敢跟他们干一架,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惹你。背地里干这些事的人,本身就是个软骨头的龌龊玩意。”

颜久也想过,但他不敢,如果找人算账,他一定会被打得浑身都是伤。

唐三胖说:“金哥,要是他敢这么做,一开始也不会被人欺负,柿子挑软的捏。”他说,“颜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

颜久说:“我知道的,我家里穷,我只想好好赚钱,所以他们去做什么,唱歌、吃饭、喝酒,我都不去。我……还想念书,总想着到了第二年再去考试上大学。”

“你平时在宿舍是不是还看书?学习?”

颜久意外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宋金也问:“对啊,你怎么知道?”

唐三胖说:“猜的。你不跟宿舍的人去唱歌喝酒已经是犯了职场大忌,但这也没什么。可是啊,你在他们虚度光阴做咸鱼的时候,非要做一条励志跃龙门的鲤鱼,就碍了他们的眼了。”

宋金略一想,也明白了,说:“有道理,他们欺负你,实际上是瞧你不顺眼,也是他们骨子里的自卑感在作祟。你呀,让对生活没有了期盼、按部就班的他们不痛快了。你要鹤立鸡群是吧,那我就把你这只鹤给拽下来。除非你跟我们一样变成了鸡,我才会接纳你,不欺负你。”

“嗯。”唐三胖轻轻点头,说,“你走了,他们一定很开心吧,因为再也不用看你在那里用工,他们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过他们没有盼头的生活了。”

颜久头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些,他怔了半晌,回想过去,似乎痛苦减轻了不少——不是因为他不合群,而是他刺痛了他们的眼。

他还记得辞工回家后,长辈对他一通骂,说他这点苦都吃不了,念书也是个书呆子。

没出息,没出息。

这是他在那半个月里,天天听见的话。

后来再去找工作,心里总是很自卑胆怯,不敢跟人对视,总是挨骂,头都抬不起来。

慢慢的,他不敢跟人对视了,也不知道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做餐厅服务员被辞。

做酒店客房人员被辞。

就算是到了后厨做个洗碗工,老板都把他辞了。

不断被人嫌弃,不断被人驱赶,回到家里,不断听见“你没用没出息没前途”的嘲讽。

人生有什么意义呢?仿佛他是多余的。

于是他不再去找工作,可是家里也待不下去了。他无意中知道了偏远的何家村,于是他来了,租了个破屋子。

然后他发现这里很好,因为没有人会念叨他了。

一切都很好,哪怕要忍受挨饿,他也无所谓。

可饿得太久了,他也想念家里的白米饭,还有妈妈做的菜。但要他选择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他选择后者。

废物是没有资格回家的。

可现在他们告诉自己,他是因为太上进,所以才被舍友排挤,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废物。

少年想着,眼泪从脸上滚落。

如果当初有人跟他说这些话,该多好。

可惜没有。

唐三胖见他又哭了起来,轻轻拍他的肩头,说:“你听我的劝,回去找个不需要跟同事一块住的工作,自己租个房子,半工半读。下班回到家大门一关,你爱学习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等神不知鬼不觉,把该学的学了,该考的证考了,要么换工作,要么回学校。”

宋金好奇问:“你怎么像是一脸深有体会的模样?”

唐三胖笑笑,说:“我因为太胖,从小就被人欺负,工作了也不例外,常被人嘲笑。这倒没什么,不过人往高处走,我发现当我买了一堆工具书想学习后,他们的言辞就变得更加锋利,每天都冷嘲热讽。后来我就一个人去租房子,生活上自由自在,工作上勤勤恳恳,人都开朗了。我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可能会变得更自卑,整个人都毁在了那些冷暴力下吧。”

从小就家境优渥,天赋又高,学习什么都很容易的宋金没有被人嘲讽过,他甚至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很难体会到底要怎么样的嘲讽,才会将一个人嘲讽到心里崩溃。

虽然不理解,但他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和开涮。

不然就太混蛋了。

“咚咚。”

门没有关,但屋外的人没有从缝隙窥探,而是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宋金的直觉告诉他门外的是戴长青,那个十分客气的中年人。他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戴长青。

戴长青微微朝他点头,说:“我听说阿久又犯事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给他道歉?”宋金说,“看上次你赔钱的态度,我以为你就算不是颜久的亲戚,也至少是他的朋友,但没想到周兰说,你跟我们一样,只是住在同一个村子的道友。所以你为什么给他道歉?”

戴长青没想到道歉也会惹他不满,这年轻人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像是个老大哥,没有一点谦逊感,甚至毫不给人面子。

这样傲气的年轻人到社会上,是要吃大亏的。

但戴长青没有说出口,他不喜欢反驳别人,反驳别人等于得罪别人。他说:“同为道友,当然要互相照应。这次他偷了几条鱼,我来赔。”

“行啊,偷了一条,你赔一千吧。”

戴长青微微睁大了的眼,很快又恢复常态,说:“行,给你一千,放了那孩子吧。”

宋金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蠢的人,他的心就算是黑的,也不会要个陌生人赔这么多。他当即嗤笑一声:“戴长青,你这人惹人讨厌知道吗?”

戴长青这回真瞪大了眼,直勾勾盯着他,说:“我都答应给他赔一千块钱了,你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