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宁也悠悠看着他,说:“我不急,你急什么?”
孙女的终身大事他能不急吗?宋金说:“我也不急,可你为什么不急?你不喜欢侯警官?看来是的,下回他过来我跟他说,你不喜欢他。我跟他可是好哥们,他会信我的。”
宋安宁抿抿红唇,她还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人,不知道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还是关心他哥们的终身大事,说话做事老成得很。
“那我就先走了。”宋安宁说,“你也好好看着自己的伤,医生说要吃什么,你跟小飞说,我们会安排的。”
“去吧去吧。”
宋安宁走后,连续说了一大堆话的宋金躺回了床上。似乎是说了太多往事,他又想起他的妻子了。
他没有跟侯小左说一件事,当年误会的人里,也有他的妻子。他唯独对一个人解释了这个误会,就是他的妻子。
不,那时候她还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八人小公司里的财务。
…………
“小林,小林?”
宋金怒气冲冲从外面进来,人未到怒声先到,办公室的人全都紧张地往门外看,逼仄的空间在春雨绵绵的湿气蒸腾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老板又生气了,虽然他每天都在生气,但这次的音量拔高,肯定出了大事。
宋老板除了脾气不好,为人还是很有魄力的,办起事来雷厉风行,绝不含糊,但又爱走险路,有三成胜算,他也一定要拿下对方试试,办公室的人对他又敬又怕。
叫小林的职员抖了抖,立刻站起来问:“老板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宋金边走边骂,走到他的桌前就把厚有一个拳头的资料扔他桌上,质问道,“我让你跟紧唐老板,一定要把他这单生意拿下,结果我今天跑去人家公司,吃了个闭门羹,对方还跟我说,你态度消极,根本不把他们公司当回事,我让你一天一个电话,结果你三天一个电话,你能耐啊,王八羔子。”
小林都要哭了,他抖声说:“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妈生病了,我那几天都在照顾她。”
宋金一顿,问:“什么病?”
“腿疾。”小林说,“摔伤了,医生说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宋金一时无话,他没继续骂了,举起的手指又放下,最后回办公室去了。
说是办公室,其实也是一个才三四平方的小房间,这里只有一台电风扇,一开就咿咿呀呀转着,送不走房间里的湿气。
宋金坐了好一会,才让财务进来。
杨婉大概料到这个严厉的宋老板要做什么了,果然,宋金开口就说:“把小林的工资结算清楚,然后你再招一个人替代他的职位。”
宋金请不起太多人,所以杨婉既是公司财务会计,又是公司的人事主管——人事部也就她一个人。她顿了顿说:“老板你怎么把小林炒了?等小林缓过来,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努力的。”
宋金看着这个小姑娘,说:“我开公司不是为了做慈善。”
“可是小林需要工资来养活他妈。”
宋金说:“去办吧。”
杨婉欲言又止,她知道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但从情理上来讲,还是让她于心不忍。
小林走的时候很难过,但还是笑着跟大伙说再见,到了楼下就忍不住红了眼,说:“我还想留在公司……”
杨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将一个厚实的信封给他,说:“这是我们大伙凑的,你拿着吧。”
小林不肯收,杨婉把信封塞他手里就跑了。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小林的学历能力都不错,找个比现在清闲的工作也不算难。
哼,远离阎罗王也是好事。
一晃过了半个月,公司又跟以前一样,大伙每天都很忙,几乎没有人不加班的。
宋金没要求过他们加班,但事情忙起来就停不下来,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每做多一点,就多赚一笔钱,这就是动力。
这晚已经是十点,办公室的人陆续回家,还剩下杨婉在算最后一笔账。
宋金也在,他每天最晚走,最早来,要不是这里没有洗澡的地方,加上宋金的形象每天都干净整洁,他们简直要以为他是住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杨婉算完账,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腰还没舒展开,就见宋金突然从办公室出来,吓了她一跳。
宋金扫视一眼办公室,见只有她在,问:“你身上有钱吗?”
“有……”
“跟我去一趟医院。”
听见是医院,杨婉先站了起来,等拿上小包这才问:“去医院做什么?”
宋金边走边说:“我儿子在家晕倒了。”
杨婉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大晚上的车难打,春天多雨,淅沥沥地下着。
杨婉个头比他矮太多,只能踮脚扬手给他撑伞。一会宋金也发现了她的姿势,把伞接了过来撑在她的头上。等车来了,杨婉上了车发现自己的一边肩头没有半点雨水,宋金却快要湿透了。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了纸给他擦。宋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一直锁着眉头,手指各种交缠,连杨婉给他擦脸上的雨水都没反应。
到了医院,他找到联系他的护士,护士说:“孩子没大碍,这会还在病房里观察,情绪不能太波动,你们是家属对吧?先去把费用交了吧。”
宋金连连点头,带着杨婉一起去窗口补交费用。
等缴费回来,医生也出来了,看看两人,说:“我听孩子说,他自己在家做饭,个头矮够不着东西,就搬了凳子来,结果凳腿松了,就这么摔了下来。我说你们做父母的真是,怎么就能把一个孩子独自扔家里,一整天都不回来?”
杨婉万分窘迫,说:“我不是他的妈妈……”
医生一顿,“哦”了一声,又好好教训了一番宋金。
宋金没吭声,最后跟他道了谢,在窗户外看了儿子一眼,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了。他这才想起太晚了,说:“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