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伤我么?”国师大人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的问。
“它不敢。”这点纪小离很肯定。
精魅未曾历劫,压根算不上妖,只不过是稍强的气场而已,遇上意志纯强的凡人甚至都会害怕。强大如她家师父,连历劫化成妖的都敌不过他那冰冷凌厉气场,只有魂飞魄散的份。
国师大人很满意她的坚定语气,对她微微一笑:“那,我为什么要听它说话?”
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同空气一样虚无,他有必要听它们说了什么么?
纪小离愣了愣,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顿时目露崇拜:“对哦!师父!你好厉害啊!”
被崇拜了的人,冷冷一哂。
目光一转,在那株多嘴多舌的芍药上停了停。
“你不是要学修仙么?这芍药的根入药可使身轻如燕,拔了去炼药吧。”
纪小离喜上眉梢,片刻又迟疑:“可是这样她就死了,她就快历劫成妖了……”
国师大人垂眸掐指,正色对她道:“你就是她的劫数,她成妖或者你成仙,只能成全一样。”
从小立志修仙的小少女脸都白了,眼睛睁的又大又圆,里面满满都是矛盾纠结与痛苦挣扎。
国师大人盯着那双精彩纷呈的眼睛欣赏了片刻,心情大好,轻快愉悦的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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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从小随侍陈遇白,却始终没有摸清楚这个主子的脾气:因为主子一年到头脸上的表情也就那几种,以前老国师大人还在的时候,偶尔主子清冷眉目间会有淡淡笑意,后来老国师大人驾鹤仙去,主子就终年只有“面无表情”这一种表情了。
所以小离姑娘刚来时惹的主子三天两头满脸怒意、七情上面,小天简直目瞪口呆。
谁知今日主子脸上又惊现另一种表情:还是那幅清清冷冷的眉目、勾去上京城万千少女芳心的薄唇,可眉目之间、唇畔微勾,竟是有股说不出的似是……愉悦惬意?
小天歪着头满目迷惑震惊,呆望着他家主子,手中茶盏都忘了放下。
陈遇白正站在窗口,负着手眺望着底下的园子——那里有个小小的人,正蹲在芍药面前纠结的抹眼泪。
他已饶有兴趣的观赏了好一阵,心情莫名的畅快。
国师大人的童年太冷清了,要不然他就会知道了:这是捉弄别人、幸灾乐祸的欢快心情。
七情上脸,他自己不觉,却把端茶小童子看的呆在那里,直到他侧了侧目问“什么事?”,圆脸小童子才一惊回神,忙给他上了茶。
“大人今日看着心绪倒好。”小童子开心的说,“昨日入宫得了皇上赏赐吗?”
提起昨日,陈遇白原本舒展的眉头一滞,端起茶盏“嗯”了一声。
小天信以为真,欢天喜地的退下去了。屋子里一时又安静下来,陈遇白端着茶在窗边眺望,手指细细摩挲着掌中茶盏。
麒麟令怎么会在秦桑手里,想想当今武林盟主李微然的年少英俊便可推测一二。
他忌惮的倒不是秦桑手中的麒麟令,而是若千密使将当今武林盟主收入裙下,这天下必将大乱。
那千密一族几百年来都在寻找他们传说中的圣地,传说中只要他们回到圣地,便能获得上古天神留给他们的神力,振兴已凋落百年的千密一族。而回圣地的地图由玄铁浇筑后分成了七七四十九块暗夜令,千密一族一直在试图收集所有暗夜令拼出地图。可执掌暗夜令的令主命中注定守护天下,是绝不会轻易向心怀叵测的千密族人交出暗夜令的。
换言之,能将暗夜令都交付,李微然对秦桑已不是一般的迷恋。
陈遇白并不想多管闲事,但这天下若是大乱,他身为玄武令主不可能置身事外,到时候收拾起来可比现在要麻烦得多。
国师大人讨厌麻烦。
园中小少女还在哭泣,蹲在那儿身影小小的,无论发色眸色都不是千密一族的人,更不用说千密族人大多机智聪慧、才貌过人。
国师大人静静站着,眸色越来越深,唇边方才的惬意笑意此刻已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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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坐在国师大人对面的人还哭丧着一张娇嫩的小脸。
国师大人也不怎么高兴,连筷箸都不曾提起,冷冷问一旁服侍的小天:“你没给她院里送晚膳?”
小天小心翼翼的答:“不是的……小离姑娘不肯回去。”
国师大人冷冷看向对面的人。
纪小离双眼含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师父,我不忍心拔了涟漪入药!”
“没人逼你。”陈遇白淡淡的。
“师父教我别的身轻如燕的法子好不好?”她饱含热泪与期待的问。
陈遇白看着那欲滴不滴的泪水,心头愉悦的很,眉一挑话已出口:“可以。你找到府中最高的那棵树,爬上去再往下跳就行了。”
这话令将门出身的小少女目露惊恐,两行热泪流下:“我不会轻功……会摔死的呜呜呜……”
也没蠢到无可救药嘛,陈遇白眉目一展,冷笑着提起筷箸。
“哦!”哭的正带劲的人忽然茅塞顿开,脸上还挂着清泪呢,兴高采烈的两眼放光:“我知道了!我蹭了师父那么多仙气!没有轻功也能飞了!”
一旁童子忍笑忍的圆脸都涨的通红,国师大人脸色一黑,紧紧抿上了唇。
可是他不说话没有用啊,纪小离得了两全其美的法子那么高兴,说个不停,还给他夹菜热情的劝:“师父!吃肉!肉好吃!”
国师大人捏着筷箸忍,忍下来后缓缓喘了口气,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走了,饿着肚子观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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