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狠狠的剜了她老头好几眼:“你懂个屁,镇天只晓得挖地没半点见识,读书哪是这么容易的,他老师有能耐上回还有上上回咋没帮咱五儿考上秀才?五儿今年都二十了,不考上秀才讨媳妇就比他同学矮一档,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不能让你害了咱五儿。”
甄老头道:“你个死老太婆,满嘴胡说,我要有办法我能不想着帮他,五十两银子哩,咱家五年都攒不下来,而且谁晓得,这钱砸进去有没有用。”
马氏早疯魔了,她是挨不住的要当她的秀才老娘了:“咋的没用,给的越多才说明有用呢,要少了,那大家不都是秀才了。再说,咱是没钱,可是能来钱啊,上回佟家看中三丫头,一开口就是三十两,我当时不是还没喊价么,就算三丫头凑不齐,不是还有二丫头么。不然香菊年纪也不小了,找个婆家定下来,要一份礼金,总能先帮五儿把钱凑齐了。”
甄老头沉下脸来:“你要我卖掉我亲孙女儿?”
马氏叫道:“咋叫卖,你那天没看到,佟家一个下人就那气派,你孙女儿去了能吃啥亏,再说了,乡下的闺女不值钱,早晚是外家人,生下来就扔了的,长大了卖了的,不知道有多少,咋就咱家不能卖了。”
甄老头又用力抽了两下烟。
马氏不依了,她压低声一边骂一边伸出十指去扣甄老头:“你个没良心的,我不能不管咱五儿,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不心疼他我还心疼他呢。”
木门轻轻响了两声,马氏瞬间停下手:“谁啊?”
“爹,娘,是我。”那声音轻柔的像河边随风的柳叶,马氏瞬间喜形于色,家里头除了她五儿谁还能这般斯文懂礼,还晓得进屋先敲门。
她忙理了理些微散乱的鬓发:“进来进来。”
甄惜福就笑意盈盈的踏进门来,他身穿宝蓝色棉布直裰,头戴同色儒巾,因为从未下过地,一张脸白生生的,长得很是干净俊秀。
马氏坐在床沿上,眉开眼笑的瞧着甄惜福,她的宝贝儿子哟,比起他那个些五大三粗的哥哥都要好看,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怎么看怎么斯文,这么好的小子咋就投胎到她肚子了呢。
甄惜福见马氏只顾着盯着自己瞧,便笑了笑朝着甄老头道:“爹,我和刘兄商量了,今晚就不住下了,咱们马上回镇上去。”
马氏惊得站起来:“咋的啦,咋的又不愿意住这儿了,是不是嫌咱们怠慢他啦,还是他吃不惯咱家的饭菜。五儿,你回去和你同学说说,咱们庄户人家不比他们城里人,中午招待他的饭菜,好多人家过年都吃不到哪。”
甄惜福嗔怪道:“娘,说哪里去了,人镇上有事呢,刘兄是铺子里的少东家,虽然眼下还是他爹在管事儿,但是他每个月都要学着轧账目的。”
“原来是少东家啊,那咱可真的是亏待人家了,早知道该再多杀一只鸡。”马氏猛地拍了拍巴掌,甄惜福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
“你那同学家里是行商的?”甄老头问道。
马氏知道甄老头想什么,立马朝他翻了个白眼:“别来你士农工商那套,人镇上开的大铺子不比你地里刨食的有钱?”
甄老头气的呛一口烟:“你个老娘们懂啥,士农工商,那是祖上皇帝就定下来的,有钱咋的,还不是排在最最后头。”
甄惜福无奈道:“爹,人家里是地主,每年佃出去百亩地呢。”
甄老头这才住口。
甄惜福道:“娘,我今天就走,确实是不留了,那五十两银子,要在月底之前攒齐,明年二月就开考了,这路子早走通早好。”
马氏哼道:“问你爹,你爹不愿意你去考秀才呢。”
甄老头骂道:“放屁,我能不让儿子考秀才,我种那么多年地,苦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他?五儿,我问你,你学堂的老师教的不好还是咋的,你非要再另外拜个师。”
甄惜福在镇上读了那些年书,他只知道他顿顿有肉,衣食不愁,哪次他不是一开口,马氏就替他把钱备好了,怎么这次就只要区区五十两,爹就翻脸了。
甄惜福急道:“娘,这次是多难得的机会啊,我那朋友,若不是这些年我们脾气相投,他和我交好,哪里愿意牵这个线,要是这次没有五十两,拜不成师不提,我这朋友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