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并没有多想,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黑色羊呢大衣,几近相似的脸孔,纵使隔着风雪,他也认定这是他的荣思城。
可直到对方开口说出那些伤心的话时,他震惊至崩溃,最终看着男人决绝转身离去。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些话与当日常凡说的话何其相似!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脑子没来由的巨痛,像是原本被打散的千万碎片正在时光倒流般飞速重新组合,而再过滤一遍的情节,现在回头再想想,却发现个中漏洞百出,疑点迸露。
他捂着额头,眉心纠结,紧紧地闭着眼睛,陈静莲见他这般,以为是刚才的那番话令他痛苦,忙按着他的手,道:“小适,你别这样,妈知道妈对不起你,对不起陶敏,可妈当时真的没有办法,有些事做了,就没办法回头,小适,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家里已经成这样,我们没地方去了,我跟你哥只能靠着你,你不能离开妈妈,小适…….”
顾适抬起头,看着母亲含泪的双眼,他依赖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再受苦,顾适伸手捋了捋她斑白的鬓发,轻声道:“不会的,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但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搞清楚,所以,我还是要见见她。”
陈静莲抿着唇,含着泪万般不舍地看着他,终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也是,你到底是常家的小少爷,唉,妈也不能阻碍你,刚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也是太怕了,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她,就去吧。”
她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进房间,过了不久,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顾适一看,竟与刚才陶敏掉到门边的锦绣小福包一模一样,陈静莲捏着小福包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在顾适面前。
“这是你生下来时,常家人放在你襁褓里的福包,当时我抱着急,不慎掉了一个,而这个还是留在襁褓里的,我总想着有一天会还给你,但又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苦笑着叹息,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抚摸着顾适的发顶,缓缓地道:“小适,拿上这两个福包去找她吧,见到阿敏时,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妈当年是不得已。”
顾适点点头,将两个福包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要去找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楚前世的车祸事件,冥冥中,顾适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蹊跷,而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白白送给别人。
没错,身为常家的双生子,他怎么能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呢!如果能进常家,那么所有难题和困惑都能迎刃而解,他顾适绝不会活的像个窝囊废一样,除了逃避还是逃避,除了忍让还是忍让,他受够了!
紧握着手里的福包,顾适眸中闪烁出不一样的光彩,潋艳流光,狠绝而冷冽。
当晚夜色深沉时,陈行深回来了,一进门连大衣都来不及脱,雪末洒了一地,他急匆匆地走到客厅对顾适道:“小适,常家出大事了!”
顾适一惊,立下站起来,问:“什么事?”
陈行深缓了口气,才道:“刚刚我接到媒体一手消息,说是常夫人在去鼎盛荣氏的路上出车祸了,车辆全毁,司机当场死亡,常夫人送到医院后也抢救无效,现在常家全乱套了。”
“你说什么!常夫人她…….她死了?”仿佛惊天霹雳,顾适惊怔地望着陈行深,陈行深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去世了,本来常家想通过她去向荣思城求情,求鼎盛荣氏放过常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你不知道,鼎盛突然向常家施压,重重打击了常鑫旗下多个产业,我们陈家虽然不在其中,但也深受波及,常浩生拉不下面子去求荣思城,常夫人曾是荣家大太太谭沁的大学同学,想借个面子亲自去求荣思城,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
他兀自说着,不经意抬眸,却发现顾适脸色惨白,陈行深紧张地忙扶他坐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顾适无力地闭上眼,双手抱着头缓缓垂下,声音哽咽:“她死了,她竟然死了,我还没叫她一声妈妈,她就离开我了……..怎么可以……她怎么会这样离开我 …….”
陈行深顿惊,俯下身望着他,“你说什么?她是你妈妈?”
怀里两个旧时福包还暖暖的,顾适痛得如梗在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唇紧紧抓着怀里福包,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陈行深心里一痛,再多的话此时也问不出半个字,伸手抱住了他,贴着他的额头,温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小适,一切都会好的。”
“常家什么时候办丧事?”无声的泪流中,顾适缓缓放下手,神情悲怒,眸光冷冽如电,陈行深不禁暗惊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见过性情温软的顾适脸上出现这般神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隐隐地,陈行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紧握住顾适的手,道:“小适,你确定她是你妈妈?”
倚在房门边的陈静莲忍不住掩嘴哭出声来,自责地泣道:“都是我不好,小适,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亲妈……..”
顾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木然坐着,像风暴前的大海般平静的吓人,“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她的丧事我一定要去参加!”
不但如此,我还要取回我应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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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呢, 都死去看月亮了吗?? 不要抛弃一个天天坚持日更的好作者啊啊啊啊,各位, 请沉底的家伙都出来喘口气吧, 憋得太久会死人哒!!
☆、54·大闹灵堂
这年冬季的下雪期特别长,临近圣诞节,大街小巷里挂起了彩灯,全城各大商场门口先后树起巨大又漂亮的圣诞树,欢快歌曲飘荡在喧哗夜市,一派的喜气洋洋。
而对于常家,此时却是冷清阴沉的像座坟墓,往年这时,常家的大小节日打理都是常夫人陶敏一手操作,她喜欢过节,一到节日就带着常宁、常丽和常凡一块动手做圣诞礼品和装点圣诞树。
只是如今这种热闹再也不复现。
参加告别仪式的人群来了几拔,近日虽然传出常家产业岌岌可危的消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到底也是驰骋商界多年的金融世家,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今日敢与鼎盛荣氏为敌,难说他日会东山再起。
商界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各路的权贵暂时静观其变,此时也都如往常般给几分薄面,诺大空旷的礼堂,来来去去,倒也人头拥蔟,哀乐回响下,常家一家之主常浩生,三个孩子,大小姐常宁、二小姐常丽和三少爷常凡,全都神情悲痛地站在一侧。
门外迎着来客的管事叫了一声,“浩海集团副董事陈行深先生到!”
低头默哀地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可令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第一个踏进来的人竟不是陈行深,而是一个身材修长,眉眼似画,清俊又冷漠的年轻男子,他是顾适。
一袭黑色修身西服,长腿落落有声地稳步向灵堂走来,眸色沉着冷凝,唇瓣轻抿,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萧杀气息,所到之处均惊起众人的暗叹声,他不管旁人,径自走到灵堂前,深深地凝望那张照片,照片中的陶敏温柔婉约,清秀可人,这是他的生母,他的亲生妈妈。
大约是嫌周围太过细碎的闲言声,他俊眉微挑,冷目如电般扫过周围的一群人,众人被他眼底的冷凛所震憾,灵堂一时间竟寂静无声。
顾适回头,对着照片上的陶敏再度望了片刻,尔后深深地一躬身,俯身而下的同时,他轻声念着:“妈妈,请走好。”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在静如死水般的灵堂里激起一片暗喧。
“他说什么?妈妈?常夫人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
“天啊,不会是私生子吧,看不出来哟,常夫人那么温顺的一个人,啧啧!”不知哪个贵妇低低地碎声甚是刺耳。
“可是不对啊,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人长得跟常三少好像噢,不会真是……”后面的话已经被其他人的惊叹声淹盖。
同是一身黑衣胸口别着白花的常凡冲出来,高声叫道:“严升,把这个人带出去!”
几声粗重的脚步声从人群后方跑上来,刚想上前就被后面来的陈行深挡住,顾适凛然回头,看了眼那位凶神恶煞的保镖男人后,再把目光放到常凡身上。
“你对自己的亲哥哥,就是这种态度?!”
一言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常家几位主人,常丽见状几步上前,厉声质问他:“闭嘴!顾适,你疯了吗?这里是常家,不是你发疯的精神病院,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顾适挑眉冷哼,眼里显出一丝不屑,“跟你这样的女人做姐弟,我还真是疯了,不过,我确实是你的亲弟弟,再不情不愿,我也不能不承认。”
说着,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两个福包,摊开手,摆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