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被这番不客气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他也是按照国内不成文的规则做事,上头有人前来,理所当然要摆出些名堂“接风洗尘”。
一派好心,不领情就算了,还被冷嘲热讽一番……院长怎么说也算小有权利,在小县城最大的医院称王称霸久了,冷不防被人抽了一耳光,心里很有些生气。
不过长期居于高位的人都善于装腔作势,不管多不高兴,依然笑得孙子似的赔不是:“对对对,聂医生一说我才意识到,动脉瘤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片刻也耽误不得……聂医生不仅医术高明,医德更是崇高,真是让我们佩服……治病救人最重要,病人的健康才是第一位!”
聂唯平心里很不耐烦这些虚情假意的应酬,嘴巴更是不会留情,轻蔑地斜了他一眼,继续讥讽道:“还得我提醒才能意识到啊?您这神经可真够粗壮的,很对得起您这浑圆的啤酒肚……好在您个子够矮,不然神经线太长,传导会更久,反应岂不是要更慢?”
那娜头垂得很低,下巴都戳到胸前了,死死咬着唇憋住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聂唯平的毒舌,等闲之人哪里扛得住,院长深恨自己嘴贱跟他客气,脸色青白的败下阵来,灰溜溜地找了个借口遁走,决定在这尊瘟神离开前坚决不露面!
院长一走,剩下的只有倒霉的卢主任,谢了顶的脑门儿一片光亮,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阳光一照,煞是喜感。
那娜颇为同情地瞅了眼卢主任颤巍巍的背影,默不作声地走在聂唯平身边。
聂唯平工作起来一向雷厉风行,更何况医生本来就是跟死神较劲儿,早一点时间,就能多一分生机,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就冷言冷语,将没必要的应酬干脆利落地阻挡回去,省得又要费尽口舌去推脱。
病人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要好些,因为经济条件不算好,也没有定期体检的意识,平时头晕头疼就随便吃点药对付,直到动脉瘤长了很大,压迫了视觉神经才引起了病人的重视。
聂唯平换了白大褂,检查了病人的瞳孔反射,又问了些问题,仔细研究了病历,才定下了手术方案。
动脉瘤比较大,意味着瘤壁很薄,极有可能手术过程中就爆裂开来,聂唯平很慎重,将术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都跟卢主任反复讨论。
聂唯平将手术时间定在明天上午,所有的细节都确定了后,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
聂唯平告辞,卢主任很佩服他的才学和品德,忙到这个时候,有心请他吃顿便饭,可想到刚刚院长的遭遇,支吾了许久也没敢开那个口。
聂唯平走出住院部,一眼就看到树下石凳上坐着的小土包子,被太阳晒得小脸泛红,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聂唯平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忙前忙后水都没喝一口,小土包子居然无聊得在太阳下打盹!
聂唯平走过去,不客气的在她脑袋上猛的一推,力气大得她差点摔倒,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聂唯平出气般挑衅地勾起唇角,动作潇洒地坐下来,等着小土包子发火。
那娜缓缓张开嘴,越张越大……然后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睛泛起了雾气,更显得软糯好欺。
那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粗暴地推醒,不以为意地揉了下脑袋,将桌上的塑料袋解开,拿出里面用干净毛巾层层包裹的饭盒,自然无比地递到他面前说:“我给你买了份盒饭,唔,味道还行,出门在外将近着吃吧……还好,热着呢!”
聂唯平愣了愣,目光复杂地盯着一次性塑料饭盒,不言不语也不动。
那娜想了想,自作多情地说:“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放心吃吧!”
聂唯平鄙视地瞪了她一眼,谁管你有没有吃啊小土包子!
那娜被他凶狠的眼神瞪得一缩,献宝一般打开饭盒,讨好地笑着劝道:“这里也没啥好吃的,饭菜看着还挺干净,先吃点垫垫肚子,晚上再找家饭馆好好吃一顿吧!”
聂唯平别扭地掰开一次性筷子,满脸嫌恶地拨了拨饭盒,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那娜顿时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拧开一瓶水放到他手边。
油腻腻的饭菜又咸又辣,不过饿了那么久,挑剔如聂唯平也能勉强下咽了。
聂唯平边吃边想,小土包子还算有那么点点可取之处,看在这份饭的份上,他就手下留情……少折腾她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代发,大苗奔波在路途中,木有电脑,所以俺们为大苗祈祷吧,卡卡卡,但愿她早点回来码字!!!
☆、泡面泡出温情
住宿费用自然是由医院报销,医院给安排了县城最好的地方,虽然只是一家公路宾馆,条件一般,但是好在干净卫生。
客人很少,聂唯平和那娜住在相邻的两间房,整个楼层没住几人,宾馆里显得十分冷清。
聂唯平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倚在床头拿着病历研究明天的手术,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要点记录下来,方便术后写小结报告。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聂唯平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聂唯平捏了捏眉心,下床往外走去,一拉开门就看到那娜笑吟吟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
那娜献宝一般将手里的东西捧到他面前:“饿不饿?我泡了两碗,你要吗?”
聂唯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晚饭就买了这个?”
那娜摇了摇头,得意洋洋地说:“不是买的,是我从家带来的……我就知道宾馆里的东西死贵死贵的,居然比火车上还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不然就要多花三倍的钱了!”
聂唯平:“……”
聂唯平突然有种无力毒舌的感觉。
那娜踮着脚,笑眯眯地将碗递到他面前:“红烧牛肉味,很好吃的!”
方便面是一种很奇特的食物,不管爱不爱吃,闻起来都会让人胃口大开。
聂唯平鼻子一抽,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聂唯平不自然地别过脸,冷冷淡淡地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晚饭好好吃一顿’?”
那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一直没出来,还以为你累了不想出去吃……明早还要手术,我猜也许你想准备准备,所以就煮了泡面……”
聂唯平出生在医学世家,从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经常被一个电话喊走,不管在做什么,只要有病人需要他们,都会立即赶过去。
聂唯平十分憎恨那部总在不恰当时候响起的电话,就因为它,夺去了爸妈对自己的关注,让他无数次被父母丢下,过着无人过问的孤独生活。
直到后来,他因为一时意气走上了这条路,才真正明白,最怕电话声响的,永远是那些随时待命的医生……
而现在,在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在他已经忘记了小时候最简单的渴求时,有一个人却记挂着他,细心猜测着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