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色顿时一变,坐直了身子问道:“这么说本宫是用错了?如何才算对?”
“娘娘可将此二物分开使用。”
“那本宫体内的毒……”皇后此时已经不疑有他,连连追问。
“娘娘请勿着急,看娘娘的气色,毒应当还不算太深,只需用相克之物,慢慢清除即可。”苏漓说完转目,宫女正好在此时奉了新茶来。皇后眼光一闪,抬头问道:“莫非,这枸杞银花茶就是克制之物?”
苏漓微笑道:“这个只是用来先压制娘娘体内的不适之感,要除毒,还得加少许云未……娘娘先请用茶!”
皇后依言举杯,未有迟疑。饮下半杯不过片刻,头晕恶心之感竟已去了大半,果然是极为有效。皇后不禁抬头仔细看她,笑道:“你的确有些能耐!难怪濯儿会为了你三番五次跟本宫作对,甚至不计后果带你进宫,完全将本宫的训诫抛诸脑后!”
“皇后恕罪!都是民女的过错!虽然民女不是有心令静安王与皇后娘娘离心失和,但此事因苏漓而起,娘娘若要怪罪,就请责罚民女吧!”苏漓没有忽视皇后盈满笑意的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连忙起身跪倒,丝毫不因刚刚才帮皇后解决了一大麻烦而自持有功。虽然,皇后并不知道,她说的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皇后眉头微动,似是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却没叫她起身,只是试探着问道:“你很怕本宫会责罚静安王吗?”
当然不是!以她对那个男人的恨,即便是他死了,她也不会有一分难过!但她不能那样回答,只能垂眉敛目,恭敬地回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不想连累静安王。静安王对娘娘敬爱之心,天地可鉴。望娘娘明鉴!”
“恩,”皇后点头,视线扫过她眼角的凤凰,忽然目光一动,对身旁宫女道:“去把玉拿过来。”
苏漓当然知道是什么玉,不由得双手一颤,抬眼望去,那个熟悉的精致银盒已经被宫女捧在了手心里。皇后熟练地按下机关,盒盖弹开,血色红光立时盈满一室。苏漓的脸,却泛白如纸。想到她从前所承受的一切,或许就是这块玉所带来的,便觉得心头剧颤,痛不可挡。
见皇后欲执玉而起,苏漓忍不住急声叫道:“皇后娘娘!”
皇后立刻顿住动作,诧异地回头,看她神色异常,不禁问道:“有何不妥?”
苏漓忙定了定神,尽量平静道:“明玉郡主大婚当日,郡主曾在百官面前执凤血灵玉于阳光下,被困锁在玉中的凤凰俯首认主,诡秘难言,此事早已传遍京都,无人不晓……苏漓见这玉血光潋滟,与传言颇为相符,因此猜测此玉便是传说中的凤血灵玉!所以……才大胆提醒皇后小心为妙,毕竟,郡主……碰了它,当日便遭遇不测……”
“你多虑了!”皇后接口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阴云,“黎苏之事,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无干其他。”
苏漓紧紧咬牙,胸中怒意难平,却无法辩解。总有一天她会用事实向天下人证明,他们的眼光是多么的浅薄而可笑!
皇后又道:“这凤血灵玉乃传说中的圣物,本宫找人查过,并无任何问题。所以本宫打算,等静安王大婚之日,就以此玉作为贺礼送给静安王妃。”
苏漓微微一怔,凤血灵玉没有问题?不可能!她那日除了凤血灵玉,并没有碰过其他外物,不行,她得想办法弄来自己检验,可是……照皇后的意思,要得到这玉就必须嫁给东方濯,她已经嫁错一回,这回又怎能再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做赌注?万一真的不是呢,岂不更冤枉!
皇后看了看玉里的凤凰,再对照苏漓脸上的胎记,又想起皇帝异于平常的奇怪表情,心中一动,竟亲手扶了苏漓起身,和蔼可亲地问道:“你觉得,静安王和镇宁王两人如何?”
苏漓躬身退了两步,低头答道:“都很好。”
皇后笑道:“你倒是谁也不得罪,但他们两个都看中了你,你会选谁呢?”
苏漓心头微惊,面现惶恐地回道:“娘娘折煞民女了!两位皇子身份尊贵,苏漓一介民女,身份低微,岂敢在两位皇子之中挑选!”说完俯首又跪,皇后在她面前蹲下,凤目沉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如果陛下让你选,你敢不选吗?”
“这……”皇帝怎么可能会让她选?苏漓微微皱眉,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宫女的声音:“皇上问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宣太医前来?”
皇后淡笑道:“不必了,本宫已经好多了。你去回话,本宫这就过去朝和殿。”
宫女回身覆命去了,皇后拉着苏漓起身,笑意深沉:“看来皇上也不想等了。这二王选妃,看来只在于苏小姐一句话了。”
苏漓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连声道:“民女不敢!”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倒有个玲珑心肝儿!和外界说的哪是一个人?只怕是那明玉郡主,也难及你。本宫跟你,颇为投缘,将来若真做了本宫的媳妇,还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苏漓咬住了唇,一时不敢随意回答,半晌方道:“皇后娘娘错爱,苏漓不胜惶恐。”
皇后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似乎为难至极,不知所措,不由心下有些不满,以她皇后之尊,濯嫡出长子的身份,居然都不能令这女子动心,想来此女,确有过人之处,这事急不得。于是笑道:“皇上召唤,你随本宫一同回朝和殿吧。”
苏漓立刻应道:“是。”扶了皇后往朝和殿去了。
朝和殿内此时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皇帝看起来心情非常的好,底下众人脸上也都笑着,心里头其实各怀心事。见皇后入殿来,纷纷起身相迎。
苏漓的座位在众女之上,两位皇子之下,单成一席。刚刚入座,她便听到皇帝对高公公吩咐:“赐酒。”
周围人都传来惊诧的目光,无不夹杂着少女们嫉妒不甘的眼光。苏漓不以为意,面无骄色,谢恩落座。只是,这酒她还没喝到嘴里,皇帝又道:“苏小姐,朕的两位皇儿都挑中了你,你就从他们两个之中选一个吧。”
一杯酒险些全泼在身上,苏漓登时愣住。没想到会被皇后说中,她惊疑不定地抬头,见皇帝面色深沉,并非说笑,周围的人也皆在这一瞬间笑容凝结,神色震惊不已。
方才还是气氛融洽的大殿,此刻又变得诡异莫名。
“民女惶恐!”苏漓当即放下酒杯,出席跪拜。
皇帝凝眉问道:“朕让你选,你惶恐什么?难道朕的两位皇子,你都不满意?”说罢,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苏漓忙道:“民女不敢!两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身份尊贵之极,苏漓只是一介民女,又是庶出,岂敢大逆不道,挑选皇子?请陛下赐苏漓死罪!”她叩头请罪,将对皇后说过的话,在这里又重复了一遍。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沉寂下来,众人都不敢说话,揣测圣意会如何。这时,黎瑶突然闪身而出,拜道:“陛下,民女黎瑶,有话想说。”
皇帝扫了她一眼,黎瑶乃摄政王庶女,论容貌才德,比之黎苏都略逊一分。黎苏尚在时,她碍于身份,从未在这等场合出现。黎苏一死,她成了摄政王仅有的女儿,突然之间变得重要起来。皇后一直想与摄政王黎奉先联姻,以巩固东方濯的地位,却不料黎苏失贞自尽,联姻之事成了一桩笑话。黎奉先将这个庶出的女儿捧起来,无非也是想重结姻亲之好。此女向来行事谨慎有余,为何突然在此时发话?
皇帝缓缓道:“说。”
黎瑶鼓足了勇气,上前跪道:“苏小姐与我姐姐黎苏,容貌酷似,品行超群,黎瑶深为仰慕。姐姐不幸早逝,瑶心痛万分。今日见苏小姐,如见姐姐一般。两位王爷慧眼识珠,苏小姐品貌才情都绝非我等可比,望皇上赐苏小姐封号,以般配王爷尊贵。”说罢,她深深拜倒,诚挚之极。
苏漓一怔,她虽然知道黎瑶与黎苏姐妹情深,却万没料到一向胆小谨慎的黎瑶,竟会在大殿之上对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心思翻涌。
皇帝面色无波,仍未发话。此时站在后面的水蓉蓉也上前来道:“黎小姐所言甚是!苏小姐天人之姿,无人可及。比之明玉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望皇上降恩!”
苏漓愣住,如果说黎瑶对黎苏姐妹情深,念及自己与黎苏容貌酷似而出言相助,尚可说得过去,而这个水蓉蓉,又是为何甘愿冒着违逆圣意的危险,挺身而出?水家虽为朝中重臣,但与苏、黎两家似乎从来没有多深的交情,何以水蓉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东方泽深思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大殿内再度安静下来,一时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过了半晌,皇后见皇帝久思不语,正欲发话圆场,东方濯立刻上前一步道:“父皇明鉴,苏漓德才兼备,虽为庶出,但人品出众,万人难及,请父皇赐封号,耀我皇威,以诏天下。”
皇帝面色微沉,皇后见了心头一跳,正欲斥责两句,突然见皇帝对身后叫道:“来人,拟旨,相府千金苏漓,德行出众,品貌过人,舞姿优美百年难得一见,朕心甚悦,今下旨赐封为明曦郡主。以后,可自由出入宫廷。”
苏漓再次怔愣,不知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向来只有皇室宗亲的女儿才有资格被封为郡主,就连黎苏当时也是因为要嫁给东方濯才得到一个郡主封号。而苏漓仅为丞相妾室所出,竟然也能得到这般恩宠,实在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