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王细品了一品道:“这不是清水煮的,而是高汤。”
“不错,”素波点点头,顺便在胶东王的脸上捏了一下,“如今你已经很有品味了。”
“可是高汤怎么能与清水一样澄清透明呢?”留福还是疑惑。
“当然是有秘法的,”素波一笑,“也不只这汤特别,就是这菜其实也不是真正煮熟的,而是焯到七分熟后用细针在扎了许多孔然后用高汤反复淋烫而成,最后还要将淋烫过菜心的高汤全部丢弃,重新换上新熬的高汤才真正做好。”
“所以呢,这个菜心汇聚了高汤中最鲜美的滋味,表面却朴实无华,就像我们王爷一样,为朝廷所做出巨大的贡献,可是却一点也不骄傲自得。”素波说着便又为胶东王挟了一片,“王爷多吃些,百菜不如白菜,这菜连一滴油也没有但却最养人了。”
王爷的确应该好好补养补养了,第二批太学生送到青州之后,胶东王更成为众矢之的,因此一向贪嘴的留福没有急着想多吃,而是细心地替王爷和王妃布了菜,“王爷和王妃都要多吃些,如今太学和王府眼见着比东西市还要热闹了,只应酬说情的人忙得不成。”
太学生的前程既然如此大好,立即就吸引了无数钻营之人。论起来当初太学初见,虽然也有人找到胶东王和王妃求情,但都是些世家士子,态度也算有温和和礼,现在形势却又不同,武将之家又或富豪之族也都动了心思,这些人的手段又是不同,连留福都不胜其烦。
素波就笑道:“府里还好些,反正我每旬只两个半日见外客,能到我面前的毕竟都是些夫人小姐,总还是要颜面的。倒是听说有两个老兵脱了上衣坐在文澜阁前请大家看他们身上的伤疤,只说都是为了皇上打天下才受的伤,因此定然要王爷将他们的子孙收到太学中,将来好当官。”
“原来王妃也听说了,”留福就道:“这还不是最难办的呢。”
其实素波也知道最难办的是谁,当然是皇亲国戚了!就是昨天河间王妃再一次来到胶东王府,想把她的弟弟送入太学。素波当然婉转地回绝了,但是她不敢想像如果太子来求情时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皇后开口了,王妃一定要答应!”
素波看着刚刚说话的胶东王,“你怎么学会了徇私枉法?我不是一直告诉你要……”
“王妃,”留福就道:“一定要听王爷的!这也是薛太傅的意思。”
倒不是因为留福打出了薛太傅的旗号,而是素波明白胶东王是对的。小美男在宫里长大,见的世面多了,一定也曾遇到过不得不屈从的时候,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吧。”
真正面对皇后的时候,素波所有的不甘愿都没了——这日进宫请安,她才到千秋宫前,就见两个被打得血葫芦一般的人被拖出来,素波只来得及从衣饰上看出是宫女,就见已经模糊一团的人形被两张苇席卷走了。
宫外十几个内侍宫女端来一盆盆地水,无声地将台阶、地面上的血迹洗去,几乎只有霎间,千秋宫前便什么痕迹也看不到了。
素波踩在被水冲得湿漉漉的地面上,身子不由得一晃,她觉得自己踩在两个死人身上,感觉到留福用力托住自己的手臂,她才没有摔倒。
穿越而来的徐素波跟着叔父说礼仪也有好几年了,觉得今天自己的行止最为中规中矩,简直完美无缺,因此只怕有一点错被挑出来——毕竟皇后正在盛怒中。
皇后娘娘看着诚惶诚恐的胶东王妃,轻轻地向河间王妃一笑,今天的一幕是河间王妃出的主意,特别给胶东王妃来个下马威,她不是以学识不够拒绝了将吴家的子弟收到太学里吗?现在皇后就是要把根本不识字的弟弟送进太学!
其实以邓家的地位,嫡系子弟真不必进太学谋一条出路,但是,皇后看不得胶东王因为太学而声望日隆!河间王妃说的对,什么考试,什么则优录取,胶东王出在太学立起的规矩都让胶东王妃亲手破坏掉,到时候再看看胶东王的名声!
办法吗,就是杀鸡吓猴。想到这里,皇后心里又是一动,如果能将胶东王妃直接打杀在宫中,该有多好呀!
但是,皇后不能,杀了胶东王妃不难,甚至灭掉胶东王也只如灭一只蝼蚁,但之后呢?
皇上离京前向自己交待了要关照胶东王府,皇后想起他那锋利的眼神就息了念头,即便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皇上还是会怀疑自己的,毕竟先前已经死了三个。倘若胶东王是正常人,自己就是有多冒险也应该,但他心智总归是不正常,并不足为患,只要青州恢复,再下上几剂药,就将他彻底解决了,不值得为胶东王与皇上翻脸。还有一点,那就是胶东王府里有确切消息传来,胶东王妃一直处子,胶东王既然不可能有后代,也就够不上真正的祸患。
父亲一直提醒自己,过去就是太在意静妃一系,反倒将赵美人养得心大了,成了邓家最大的对头。赵家与陆家的结盟,越来越威胁着邓家,尤其是邓家失去了青州之后。想起了长沙王妃,皇后将牙咬了咬,倒觉得眼前颇识实务的胶东王妃顺眼了点儿,便端起茶啜了一口才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