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蛇站在九黎碉楼的最顶层。

从这里看去，整个九黎完全笼罩在云雾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伸手，无限接近于茫茫的白云，可是，触摸到的却全是虚无的水气。

高处不胜寒。

凫风初蕾仰着头，想要尽力看向远方，可是，人类的肉眼实在是太没有本事了，根本无法看向遥远的地方。

当然，也更看不到共工星体。

现在，她才明白，那一场长达十五天的梦境，也许是真的。

在梦里，他告诉她：百里行暮是个假的复制人，是一个模型而已。脑电波一被收走，那模型自然就消失了。

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西北大沙漠那一战，自己所见到的那个百里行暮都必死无疑——原本属于白衣天尊的脑电波，全部回到了他自己的体内，余下的模型就再也用不着了。

可是，这个模型是谁制造的？

青元夫人？

青元夫人又制造这个模型干什么？

因为暗恋他？一直得不到，所以，制造一个模型？而这个模型因为获得了本体的脑电波，也还是一直没有爱上她，更不受她的控制？

种种猜测，种种疑惑。

明明该觉得害怕，可是，凫风初蕾奇异地很镇定。

越是漫天的敌人，她越是镇定。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是很不同了——这个登基的时刻，也许是一场生死的时刻。

在白衣天尊把自己推向万王之王宝座的那一刻起，已经把他自己推到了众神的对立面之前。

从此，她必将和他一起迎接来自所有敌人的挑战。

能获胜吗？

或者说，能逃过一劫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并不害怕。

相反，她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百里大人，放心吧，就像西北大沙漠那一战，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凫风初蕾，也有自己的用处。

我不是任何人的累赘。

她轻轻挥舞了一下手臂，但觉元气十足。

还有个秘密，她从未透露，那是委蛇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也曾经以为只是梦境，但是，现在，她想，那可能不是做梦——那是真实的，是真正的本领。

可现在，她并不急于暴露出来。

她只是一次次眺望共工星体的方向。

她真想马上再见到白衣天尊一面。

白衣天尊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当然，他一直就是孤家寡人。

他出生高贵，性子孤傲，自持有极大的本领，无论什么都不放在眼底，盛怒的时候可以连天柱都生生折断。

少年时代，太子时代，曾经无数人追着他，捧着他，大献殷勤，可是，他一直没有朋友。

炎帝死后，他就更没有朋友了。

他躲在共工星体上闭门不出。

直到不周山之战。

不周山一战固然让他名动全宇宙，可是，也为所有的半神人们所忌惮。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能力撼天地。

古往今来，再厉害的战神都比不上他。

全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著名的战神了。

和他相比，那些所谓的自称的战神，简直就像是一个个弱智的笑话——你再厉害，你还能摧毁天地了？

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摧毁过天地。

若非娲皇及时补救，整个地球甚至整个银河系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的力量大得没有朋友。

半神人们提起他就深感畏惧。

当然，从那以后，他就进入了最高等级的被戒备名单。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后来的中央天帝所警惕。

他们都私下里称他为疯子，生怕这疯子再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直到他隐居弱水，全天下才松了一口气。

七十万年很长。

七十万年又很短。

七十万年之间，老人隐匿，新人辈出，天下已经大大变幻了模样，新出来的半神人们纵横天下，骄奢无比。

七十万年之后，有关共工的传说已经很少很少。

七十万年之后，不周山之战也成为一个传说，很多人甚至并不认为曾经真的发生过。

毕竟，抬头看时，天还是那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