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珏这性子初始还只是让他觉得可惜, 后来简直就是厌恶了, 尤其是得知和他不清不楚的女子还是他嫡亲的侄女时,那真是满心的膈应不适甚至羞恼, 可是他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于是容二老爷便携了一家同陈二舅夫妇以及原家一家便先行回京了。
只是令容二老爷万万想不到的是, 他们这一路回京,竟是格外的不太平,一路上遇到了数次的明劫暗杀,好在陈氏和静姝离开蜀地时蜀王府特地派了侍卫护送,又兼有姜琸派来的护卫功夫都极好,前几次也都是有惊无险。
唯最后一次刺杀竟是在客栈中, 当时静姝正抱了圆哥儿玩耍, 原本她还是可以避开攻击的, 只是顾忌着怀中的圆哥儿,胳膊还是被一枚暗器飞刀伤了。
静姝觉得只是小伤,倒是没所谓,但是却把容二老爷陈氏等人给吓坏了, 好在原家人都在, 那飞刀虽淬了毒, 但经了他们手也并无大碍。
此事当真是蹊跷得很。
如若只是普通的劫匪, 贪图容家此行从蜀中带过来的静姝的大量嫁妆,却也不该一路追杀几次,而且这些人出手狠辣,很明显目的是在杀人而非劫财。
容二老爷想着他此次的差事,心中揣测是否有些东西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虽然他并未特意去查他来豫地之前是否有人贪慕赈灾和修堤银两,但他的到来,的确阻了不少人的财路。
可这也说不过去,要杀他早该杀,现在杀能有啥用?或者杀了他,这几个月的辛苦功绩就能被别人领去?还是查到的往年的一些旧账就能抹去?
从白家各种事情开始,及至容唯嘉以及前朝之事,容二老爷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习惯和女儿商谈重要之事,甚至自己的公事,因此几次刺杀之后,静姝询问容二老爷有关他此次差事的细节,牵涉的官员,容二老爷也都细细跟静姝解说了。
只是容二老爷和静姝都觉得容二老爷手上的东西呈到陛下手里,是会影响某些官员的前途,但却还真不至于让他们冒险来行刺杀之举。
就算刺杀成功,容二老爷算是钦差大臣,静姝还是姜琸御赐的未婚妻,此事必然会被彻查,对某些官员来说,结果怕是还要更难看。
而且静姝觉得,当时最厉害的杀手冲的,明明就都是自己,若不是冬影等一众暗卫,还有她自己也习过武,以及又有原家人帮忙解毒,此次当真小命大概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自己有什么好杀的?还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对方此次死的人可不少!
容唯嘉让前朝的人干的?但静姝直觉觉得不至于……抑或是冲着自己那个蜀王三公子未婚妻的位置?
待静姝回到京中,让冬影打探坊间可有什么流言时,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京中已出现容家一家从豫地上京的路上曾数次遭劫匪劫杀,容二小姐曾不幸遭劫匪绑架,救回时已遭人□□这种传言传了出来。
只是这流言甫一传出,便被姜琸给火速灭了,同流言一起被灭的还有几家官眷,一个五品官员全家被流放,一个四品官家夫人被休。
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些贪赃枉法,或者内宅不净之事,半点也联系不到有关容二小姐流言一事上。
因流言被压得狠且快,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自然也没有传到刚回京的容二老爷等人耳中。
可是先追杀,后流言,显然是不想自己嫁入蜀王府,静姝可不信区区四五品官员就敢自作主张买凶多次杀人,那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或者说那么想要姜琸未婚妻的位置?
所以这日容家全家甫一回京,姜琸当晚带着满心沉郁隐怒和担心过来探望静姝的时候,就看到了穿了月白流纱裙裹了雪白狐皮袄子的小姑娘看着自己微微歪了脑袋有些俏皮挑眉冲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
静姝是有那么些不满但……更多是撒娇,她也知他根本就不是招蜂引蝶之人,但就是忍不住要招他一下,看他是不是招惹了哪家闺女结果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偏偏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容色越长越开,兼又浸那去尘洗髓的药浴浸泡得多了,一副冰肌玉骨,莹媚肌透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如水浸染的宝石,明晰黑亮,再这样微弯了眼似笑非笑的看人,月色下,当真是勾魂得很。
更何况那是姜琸放在心尖子上的小姑娘。先时虽知道她无大碍,还是满心的挂念过来了。
此时见她这样,饶是姜琸自制力惊人,他心中也先是微微一松然后就是一荡,心跳加剧,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垂了眼,默默入了屋坐下,端起桌上的水杯便喝了几口。
他的克制力得有多好,这么久以来才能对着自己越来越喜欢,有时恨不得捧到手心里的小姑娘都只是抱抱亲亲额头面颊而已,不过只是因为不想太过鲁莽而吓着她而已。
可是他守着她,把她护在手心,她却是越来越喜欢做些挠人心肺的小动作……
姜琸忍了。他在想,她越来越美,这样夺目,他会不会有一天要把她藏起来,或者开口不允许她对别人笑,不过他不喜欢她不开心或者受到任何影响,所以大概不会吧,他大概只会去挖别人的眼睛……
可是这一次,竟然有人想要杀她,还差点成功,且就是他都不能完全肯定到底是哪一方安排的刺杀 –他不想太早下决断,因为不想漏过任何可能背后的黑手。
这次刺杀着实触到了他的底线,就是他自己,因为景元帝的各种制衡安排,这么些年也很少受到什么明刺暗杀的。
这些人竟然就敢……这么想把女儿嫁给他,等他查清楚,且有的他们好受……
他喝了几口茶,慢慢心绪已平,抬眼看静姝,此时眼睛也已恢复了平日里对着静姝的温和和宠溺,只是多了些晦暗不明而已。
他出声唤道:“姝儿,过来。”
静姝一愣,看向他,觉得今日的他有点怪怪的,她想到自己的受伤,莫名的就有些心虚……
但,明明可能就是因为他,她才受伤的,她心虚什么呀……
看她瞪大眼睛只是不动,姜琸又收了收自己的冷意,上前有些小心的抱了她坐下,然后道:“把胳膊给我看看。”
静姝伸出右手,因为受伤,她穿的衣裙袖口都是广袖的,雪狐袄衣也只是披在了身上,姜琸掀开她的袖口,看到的也只是裹得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并无其他异样。
静姝感觉到他的不开心,此时倒是忘了想要责问他,反是道:“其实只是一点点小伤而已,并不碍事,你也不要和我爹爹还有母亲他们一样大惊小怪的。”
姜琸托了她的手在掌心,抱了她在怀中,没有出声。
只是一点点小伤,可是若不是当时正好有原家人在侧,哪怕是一点点小伤,都可能致命。经了这一次,他才发现,他一点也不能忍受,她可能会出什么事,她对他来说,已经比想象中还要重要得多。
静姝看他沉沉的样子,突然就不想再直接问他那些追杀和流言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她想了想问道:“淮之,那个,上次西宁史丛通敌毒杀北军都指挥同知韩拓一案现在如何了?”
他抚了抚她有些发凉的小手,语气平淡道:“史丛从兰牙国购买西域秘毒毒杀韩拓的罪名成立,但通敌叛国之罪证据却并不充分,这个影响甚大,陛下便按下了,只是史丛同时还顶了十年前安西侯向征贪污军饷挪用军资的罪名,这些罪加上毒杀从二品大员,都已经是死罪,华家和北地不少将领不依不饶,史家满门十五岁以上男丁都被判秋后立斩,女眷则充作官奴。”
看了一眼有些怔怔的静姝,补充道,“不过史丛长女嫁入了向家旁支,史家女眷皆是被这位向少夫人赎了安顿了下来了。不过史家人感不感激就不好说了,她们觉得,她们家是被冤枉的,而贪污军饷什么的,完全就是替向征顶罪。”
“这番判决,也和兰牙国上贡求和有很大的关系,陛下接受了兰牙国的求和条件,也算是放过了安西侯向征,但却降了安西侯的爵位至安西伯。”
只不过虽然向征逃脱了罪名,但向征在军中的声誉却是毁了,史丛顶了那贪污军饷挪用军资的罪名,其实就是在军士的心中落实了向征的罪名。
可以想见,向家现在有多恨承恩公府华家。
看静姝微微凝眉不知想些什么,姜琸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轻轻笑了一下,道:“向家一时败不了,向贵妃已经求了陛下将长荣公主赐婚给安西伯世子也就是向征的长子,估计不日赐婚圣旨就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