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酌鹿 绿野千鹤 2564 字 13天前

魂灯很小,但对于魂魄来说也没什么憋屈不憋屈的。小小的魂灯,白天被沈楼挂在身上,晚上就放在沈楼的床头。

沈楼每天都要跟他说话,有时候说战场局势,有时候说家长里短,甚至还会讲儿时的趣事。但更多的,是不可宣之于人前的思念。

“信信,你说想让我这么叫你,可直到你死,我都没能叫出口。其实年少时,我也偷偷叫过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这个小鹿,送你。”

沈楼每次受不住的时候,就会雕一只星湖石小鹿。七年下来,雕了满满一柜。

噬灵蔓延,无克制之物,大庸节节败退。皇位还没坐热乎的封章,没能活到退守南域就死了,天下重任尽数落在了沈楼的肩上。战无可战之时,朱颜改带他们看了石壁中的上古大阵。

“时光回溯,魂飞魄散之人不可重生,那只剩残魂之人呢?”沈楼问朱颜改。

“你说信儿?”朱颜改看向沈楼腰间挂着的魂灯,微微摇头,“他的魂魄十不存一,即便重生,也活不过几日。”

沈楼迟迟没有同意启动大阵,重新排兵布阵,抵御蛮人。得空的时候,就在朱家的万卷古籍中翻找。

终于有一日。

“找到了!”沈楼捧着那卷书,开怀大笑。

林信透过魂灯看过去,那破烂的书页上,用古字写着“割魂术”。

【残魄不可活,割生魄以祭之;残魂命不久,献生魂以补之。】

沈清阙要做什么?林信急急地撞着灯壁,但并没有什么用,只是明灭得快了几分。

先练魂魄离体,再练割魂之术,最后练祭魄补魂。四域和皇室收藏的古籍皆在此地,一一找齐。沈楼花费月余,总算练熟了所有的术法。

作者有话要说: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取自《诗经·葛生》专属于沈·鳏夫·楼 的诗

第91章 葛生(四)

启动大阵, 只有一人可以带记忆重生, 其余人和万物都回到原点,前尘尽忘。沈楼坐在大阵中央,悄悄把魂灯握在手中。

朱颜改、林曲和钟有玉,坐在大阵边缘,各守一角, 将毕生修为散于阵中。繁复的纹路渐渐亮起, 石室中的灵气骤然活跃了起来, 绕着沈楼旋转升腾。

石室的穹顶被灵气刮过, 附着在鹿璃表面的石头纷纷碎裂, 飞沙走石“呼啦啦”如暴雨倾盆,随着灵气绕沈楼盘旋。

林信扒着灯盏,眼睁睁地看着沈楼渐渐魂魄立体。魂力充沛、灵光熠熠的魂魄,被凌空割裂。许是怕林信来世身体不好, 沈楼竟割了大半给他,自己留了小半。

“沈楼!”林信使劲撞着魂灯, 然而沈楼听不到魂魄的声音。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些分明是前世的事,是他死后发生的, 只是重生之后不记得了。

魂魄虚弱的沈楼倒在阵法中央,抱着魂灯轻声道:“信信,我会找到你的,等我。”

沈楼魂轻,先一步被阵法吸走, 而林信身上是沈楼割下的魂魄,被大阵默认为是主体。林信重生之日,才是时光回溯之力开启之时。

“沈楼,沈楼!”林信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青罗帐,鼻端萦绕着草木冷香,此处应当是沈楼在浣星海的卧房。单手捂住眼,泪水顺着指尖落到枕头上。

战场上吸多了魂力,打开了那些被残魂记录下来、又在时光回溯中尘封在魂魄深处的记忆。

林信一直以为,于沈楼而言,天下重于一切,情爱不过是重生的一个添头。所以他去独自面对大巫,不敢告诉沈楼,怕在那人口中听到一句“去吧,保重”。

如今想来很是后怕,若是自己就那么死了,如何对得起为他割魂裂魄受尽苦楚的沈楼。自以为是的孤胆英雄,其实是把一颗真心扔到地上践踏。

林信用力抹一把脸,掀开床幔赤脚跑了出去,要快些找到沈楼,跟他说对不起。

沈楼正在廊下坐着,用一只精细的刻刀雕着星湖石,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立时扔下刀伸手接住林信:“怎的不穿鞋?”

“清阙,清阙……”林信紧紧抱住他,哽住了喉头。

沈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当他还在害怕雪山的事,亲了亲林信的鬓角,低声道:“对不起,那时太年幼,不记得雪山上抱下来的孩子就是你。”

“对不起,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都忘记了,还糟践你的真心。”林信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样一份深情,他从不敢奢望,却不知早已得到。

滚烫的泪水砸在颈窝里,有些烫。沈楼沉默片刻,将人抄抱起来,重新坐下,让林信坐在自己怀里。

谁欠谁更多,早已说不清,也无需多计较。

暖风吹过庭中花树,片片落英飘进回廊。林信抬头,用额角蹭了蹭沈楼的下巴,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给你,”沈楼将刚刚雕好的小鹿塞到林信手中,不待他多问,又默默将一只锦囊交过去,“玉佩碎了,这个,赔你。”

林信愣了一下,看看锦囊中碎成几块的黄玉小鹿,忽而笑了起来:“你还记着当年我叫你赔小鹿的事啊?”

“记着,一直记着。”沈楼垂目,握住林信冰凉的双足捂热。

林信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第92章 葛生(五)

得知林信只是魂力过剩并无大碍, 封重就先一步回了京城, 以应付元朔帝那边一道比一道急的诏令。

林曲倒不急着走,坐在浣星海的凉亭里跟沈歧睿下棋:“世伯得空去踏雪庐劝劝我父亲吧,整日里不出门,就知道拿家里的孩子消遣。”

坐在一边修箭羽的沈楹楹插嘴道:“爹,听见没, 无事就走亲访友去, 切莫天天盯着家里的孩子。”无所事事的沈歧睿, 近来开始惦记女儿的婚事, 叫她很是头疼。

沈家老爹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