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在叁人前驻足,清明无比的眸子里映着纷纷落下的雨珠,左手竖立在身前,垂目稽首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声音低沉和缓,使人杀心稍止。
程毅冷着脸,目光戒备的盯着他道:“佛门的拈花指果真不俗。”
话听着像是恭维,却未有丝毫善意。
再道来的低冷声音中有一股子暗恨:“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你知这妖女做了何事,就出手阻拦。”
僧人宣了一句佛号,平淡的眼底蕴着一丝悲悯,奉劝道:“贫僧不管她做了何事,滥杀人性命就是不应之举。”
他没言明要救香雪海,但话里潜在的深意便是这件事他管定了。
程毅两人的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从方才的飞叶挡剑来看,他们两人联手都不一定打的过这和尚。
秃驴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他若介入指不定要放跑妖女,日后想要再抓到她就难了。
倘若和他硬碰硬结局难料啊。
程毅暗自权衡一番利弊,忍着心头怒意做了退步:“香雪海盗取我宗门的破军剑,本就是有罪在先,我二人也不准备杀她只是想取回剑,她肯老实交出来,我们自然会放她一条生路。”
梁信也道:“对,她若交出本门的宝剑,我们也不会杀她,何况盗门人多势众,杀了内门中人我宗也会牵扯上不小的麻烦。”
两人的态度摆的都很明白,只为取回宝剑不伤人性命。
僧人的目光看向香雪海,意味不言而喻。
盗取人宝剑,也该原物奉还。
香雪海轻垂的眼眸里掠过几分幽光,转瞬又隐没掉。
她抬起头,面容变得苍白。
“大师,你不要信此二人,我真没有拿破军剑,落在他们手里我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师方才也看到了,他们分明就是想我死。”
香雪海求助的目光定定望着僧人,语气急切的为自己辩白,唯恐得不到救助。
“而且……”
她攥着伞柄欲言又止,眼神飘忽的望向程毅两人,那目光谨慎又含带惊怕。
面上踌躇几息,一横心道:“江湖人皆知沧溟宗的声望一向都不怎么好,剑失窃又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拿的,却一直追着我喊打喊杀。”
“谁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幸而大师慈悲出手相助,我才逃过一劫。”
这番话委实是高明。
暗指沧溟宗仗势欺人,追杀她是别有用心,而女子本就属弱势一方,在不明事情原委的情况下,旁人都会心有偏颇。
其后再以娇弱的姿态抬高施救者的品德,若是坐视不管,便会落得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她这些算计人的伎俩僧人一眼就看透,只是未道破。
梁信瞪眼看她,大怒道:“妖女你莫要颠倒黑白,我宗门的声望岂容你空口白牙,随意抹黑!”
“香雪海事到如今你还在诡言狡辩,那我等也无需客气了,抓你回山门和弟子当面对质,自然会有你私自上山盗取本门宝剑的证据。”
程毅压低眉峰,眼神流露出狠戾,手持长剑纵身一跃,剑光凌厉来袭。
剑冷,她的目光更冷。
手指一转,指尖便悬了几柄刀刃,光影跃动,寒流彻骨。
银白的残影,在程毅眼底一闪而过。
他急忙变转剑势,堪堪挡住飞来的刀刃。
“——叮叮!”
刀刃被击落在地,浸泡在水滩里,顷刻间刀身上便落满了水花。
这几枚刀,约一指长,薄如金纸,无柄开双刃,通体银白发亮,冰冷锋利。
指尖刃!
听闻这指尖刀的功夫练到极致,刀可以在指尖上起舞,原来竟是真的。
江湖之大处处都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年龄不过双十的小姑娘,都有如此本领,怪不得盗门近年来越发势大。
香雪海用以指尖刃相击,并非要和程毅二人打,她的奇技再高,内力武功始终是短板,斗不过两人。
盗门的技法皆是以快和出其不意致胜,最忌讳和人直面相敌,毕竟盗门祖上创立的功法都是已如何盗窃为主,不是逞凶杀人。
她在洒出指尖刃之际,早跑到僧人身后寻求庇佑。
见她露出半个脑袋观望的样子,程毅二人气的直咬牙。
香雪海慢慢地勾了唇,目光中有几许嘲笑之意,口中却呼喊着:“大师,救命啊!”
看她这幅找到靠山,小人得志的无耻嘴脸。
程毅气急攻心,冷声道:“躲在旁人身后算什么本事。”
香雪海心安理得的点头承认道:“我本就没什么本事,保命要紧。”
程毅眼中怒意堆砌的更深,周身寒意凝聚,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目望着僧人,高声道:“和尚此事和你无关,我劝你还是尽快让开。”
僧人平视前方,神色静然,不言不语。
从方才几人的对话来看,确实是香雪海盗取了破军剑,沧溟宗的人想追回也无可厚非。
他不想包庇香雪海,可若是任由这两人将她带走,恐怕会害了她。
僧人一时犹豫不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