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吓唬他,”乔奈放下手里的数位板,站起身朝单弋靠近两步,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葱白的纤细手指附着在他黑色外套上,形成柔软和坚硬的明显对比,她看向傅鸿远的目光很是同情,“他只是找我帮他画一幅漫画肖像,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就是就是!”傅鸿远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依然蹲坐在角落里,脸上颇有怨色,“再说了,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是下班午休时间,现在我是自由身,不是你的下属,做什么事情都是我的自由……”
单弋冷嗤一声,回头看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已经初成像的画,薄唇微抿,又朝一旁几位看热闹的同事冷嗖嗖的望过去一眼,“那你们呢?”
“啊!我们、我们就是串个门,哈哈哈哈……”
懒得再理会这群人,他干脆牵着乔奈回到休息室,关上门,隔绝开外面的视线和动静。
……
单弋把手里的甜品盒子望乔奈手里一揣,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他背靠着椅背,大长腿肆意伸展,黑色的皮夹克外套衬着那张沉峻的脸,多多少少染上一丝凛然的戾气,视线胶着在她身上,薄唇微启,面上的神色几经变化。
乔奈装作看不懂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自顾自的低头解着粉色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造型小巧可爱的甜甜圈,彩色的巧克力碎粘在上头,一丝丝甜腻的香气也随之散发出来,令人很有食欲。
单弋坐直了身子,视线往旁边看去,状似不经意的随意提起,声线压低,“你不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交际吗,可我看你今天和他们聊得挺好啊。”他一手抓着椅子扶手,指节微微泛白,眸底也有一闪而过的不虞之色,“而且,你都从来没有给我画过画。”
得,又吃醋了。
“哦。”乔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窝下的两道卧蚕微微鼓起,歪着头,后脑勺松松扎着的花苞头跑出几尾发丝,显得整张脸软萌萌的,她轻声道:“你不高兴了,要我哄你?”
被她一针见血的点破心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单弋立刻就歇了气,稍显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却没有反驳,默认了是这个意思。
然而……
“我不想哄你,你自己找安慰去吧。”
“你!”他正想去把她抓过来揉捏一顿,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陆也的叫喊声,“队长,案子有情况!”
单弋神情一凛,迅速起身往外走,理了理身上的外套,往门口走两步又快步回来捏着她的小下巴狠狠亲一口,哑声道:“我先过去了,你乖乖在这里待着。”
乔奈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就已经打开门离开了,看着瞬间消失在视线中的男朋友,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了淡淡的惆怅——都没来得及问问他有没有吃午饭,而且明明才刚结束外出查访,他也才刚坐下喘口气呢……
有案子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这么忙吗?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的甜甜圈,唇上还残留着些许他的气息,突然的,就没有了想吃的胃口。
————
一离开乔奈的视线,单弋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气场凛然的刑侦队长,两人一齐往外走,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胸前佩戴着的工作牌随着主人身体的晃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线条弧度。
“发生什么事了?”
陆也的脸色有些发白,强忍着喉管里不断上涌的恶心感,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道:“是吴氏地产的董事长吴正良报的警,他们还送过来……一样东西,现在就在法医室里,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氏地产?不就是明乔医院的另一大股东吗?吴氏,乔氏,明乔外科主任郑一源……单弋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眯起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脚下步子不停,加快速度来到法医室。
法医室。
徐小龙戴着手套口罩全副武装,当着单弋的面将桌上的白色外卖餐盒打开,一股带着些许怪异气味的肉汤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再一次直视着浮在汤表面的那一层白色油花,陆也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撑着墙干呕起来。
“我今天中午……呕!为什么、要点筒骨汤……不行了,我反胃,呕!哇!”
徐小龙对陆也的悲惨遭遇听而不闻,专心致志的用两根玻璃棒夹起碗里的肉给单弋看,露在口罩外的那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是人肉。”
单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碗白花花的汤,只见那上面还漂浮着点点葱花,几朵切成梅花状的胡萝卜在碗中沉浮,其中还有一截形状清晰可见的指骨,无声的诉说着这具尸体曾经所遭受到了非人对待。
男人的下颌线条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线,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是看不透的神情,他默了默,下一刻动作利落的转身朝外走,一边沉声下达指令,“通知一队二队所有人,十五分钟后去一会议室开会!”
一会议室。
单弋站在显示屏前,下方是一众参与负责此次案件的刑侦探员。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从郑一源家所在小区拷贝过来的监控录像,所有人屏息凝神,神情严肃的盯着那一幅幅变换的画面。
单弋也紧盯着屏幕,当切换到某个时间点电梯内的画面时,他按下了暂停键,直起身,扫视一眼下方的人,淡声道:“这个人,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本次作案的最大嫌疑人。”
底下的人开始躁动,二队队长周晨海凝视着屏幕上那个被清晰化处理过的男人影像,眉头聚成一个“川”字,表情惊疑不定,“这是……叶柏!”
——黑色运动服,白色鸭舌帽,两手插兜,面对着监控丝毫不躲闪,相貌普通,只有一双桃花眼长得十分出挑,屏幕上的画面就定点在他抬头面对电梯监控时,散漫的微笑,朝一边上扬的唇角,无不是对监视方的一种挑衅!
“没错,又是他。”单弋将手边的资料传递给左右手两边的人,一路分发下去,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份。
“这已经是叶柏第四次犯案了。”
“从他进入小区开始,到他进入郑一源家,最后拖着一个黑色麻布袋出来——不出意外,袋子里装着的应该是郑一源的尸体——而且他全程没有进行过任何伪装,完全将自己暴露在小区的监控设备下!”
单弋的视线从底下每一位探员脸上扫过,两手撑着桌面,下颌微收,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然,“你们心里想的没错,这就是对我们的一种挑衅。因为我们抓不到他,所以活该被他蔑视!”
四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讲台上的单弋在介绍着嫌疑人的生平经历。
“叶柏,男,三十岁,l市叶家村人,加州大学犯罪心理学硕士毕业,潜逃在捕的高智商犯罪分子,有记录的案底三起,上一次犯案,是四年前他在美国留学时,将一名f籍留学生用刀刺杀后再将其碎尸。”
四年前叶柏犯下的那起案子是单弋参与的第一宗碎尸案。死者是叶柏同校的一名校友,是f籍留学生,那人死前两个月强.奸了一名中国籍女留学生,最后却因证据不足被判无罪,当庭释放,然而谁都没想到,那人解除监.禁的当晚就被叶柏一刀捅死了。
叶柏杀人后便回到了国内,直到他在b市下了飞机后,死者的尸体才被发现,于是这起案子便由b市刑侦局与m方联合侦查,单弋就是中方队伍中的一个,彼时他还只是一名小小的见习探员,以助手的身份加入了那起至今未彻底侦破的案子。
知道嫌犯是叶柏后,单弋对乔奈个人安全的担忧反而稍稍松懈了些许——叶柏的目标,对准的全是那些生平有污点的人,那个游离于法制外的男人,用这种残暴的方式轰轰烈烈的表达着对世间黑暗面的反抗。
众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二队的一名探员打破了沉寂,他慢慢的举起手向单弋示意,“那既然凶手已经基本确定,这次案件的重心是不是就放在追捕上了?”
“不,”单弋一下否决,他低头看着a4纸上的一行行黑字,用钢笔将一个个的时间点圈起来,眼神坚定,“抓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将他缉拿归案之前,我们必须提前掌握他犯案的心理动机,由此避免下一场恶性案件的发生。”
周晨海依旧是那副犹疑不定的样子,“可是凶手自己就是犯罪心理学出身,而且叶柏犯下的系列案一直是并案再由总局那边的人负责,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没办下来,我们……能行吗?要不,还是先上报吧。”
“不用,我们先查,总局那边我会去说明的。”
单弋不容置辩的态度让周晨海一颗起伏不定的心成功安定下来,虽然他并不怎么想和这么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