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凄笑,又将手掌举向半空:“现在,是红的了。”
顾娘不明白,只随着望向天际,落日残照,红霞漫天,是将黄氏的一双手映红了。
……
云安沉睡中又出了一身大汗,还是将二郎的衣衫濡透了。于是二郎只好一边抱持着,一边与素戴合力替她更衣。小丫头虽未被惊醒,但只要略被扯到皮肉,口中便会低哼一声。
这不寻常的表现让二郎警觉起来,他想起方才云安自己所言“浑身好疼”,难道这不是发热所致的筋骨酸痛?
“二公子没回来时便是这样,素戴给夫人擦拭身子,已经很轻了,她也会皱眉。她哪里是个怕疼的人呢?”
二郎还没问,素戴就明白了他的神色。二郎也知云安从不娇气,更忐忑了:“她先前摔过吗?”二郎一时想到或是内伤,可医家不会诊不出内伤,又问:“她去申王府可发生了什么?”
素戴没跟着去,对其中细详一无所知,只道:“事情紧急,夫人不及告诉,是独自去的王府。后来素戴去接夫人,进了家门夫人就说了一个秘密,原来那个悲田院的王主事就是申王,但夫人再想说什么,人就不舒服了。”
二郎出狱后听长兄说了云安往申王府求援之事,但长兄并不知道“王主事”的典故,所以二郎一时也没有多牵扯,即使他早已断定,王行就是李珩。
“夫人是冲着申王妃去的,但王妃恰好不在,这才遇上。二公子,申王既出手相救,应该不会对夫人做什么的吧?”
“你去换盆水来吧,再把汤药温一温。”二郎觉得事情蹊跷,尚未厘清,故只先遣开素戴。
“二郎,让我自己靠着吧,你也睡一睡。”
素戴前脚刚出门,不想云安就醒了。她望见室内点了灯,窗纱是暗的,便知已经入夜,心疼二郎不曾休息。二郎掩去心绪,一笑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好歹高热是退了。
云安见二郎不肯,自己撑开坐起身,便摸到这人衣襟,还是湿的,道:“你还穿着湿衣裳呢,去换了吧。”
二郎倒不好勉强,看云安精神恢复了些,也就依从了。更衣回来,云安已安安静静靠回原来的高枕上,望着他,面目含笑。
“对了,到底是谁做的?你是不是与他结过怨?”云安神思恢复,便只是关心大事,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二郎是洗脱了冤屈。
然而,二郎却显得为难,神情滞涩:“云儿,等你痊愈了我再和你细说好吗?你才在梦里哼声,是不是身上疼?现在感觉如何?”
梦里的事,云安浑无知觉,可眼前人的神色,却一下让她不安起来:“你现在不说,我就好不了了!”
“云儿,我说了,你千万别急。”二郎挪近,握住了她的手,眉间像打铁钉上去了一个死结,“此事的关键在那个风尘女子,可事发之后她就不见了。洛阳府吏,申王府家奴,还有大哥所遣的人一起全城搜查也毫无踪影,但今早,却在北市的小巷里发现了女尸。经太学庶仆辨认,证实就是此女。”
“她是怎么死的?”云安微微睁圆了眼睛,不害怕但心惊。
二郎沉了沉气,抚着云安的后背:“先是中了毒,胸口又被人扎了匕首,是杀人灭口。如此,虽一时线索断了,却能反证我们是为人陷害,洛阳府便只有放人了。”
原来,人虽回来了,事情却只解决了一半。云安不觉叹了一声,犹替二郎不平:“害你的人能将女子带进太学,不用想必是太学中人,你可有什么头绪吗?”
二郎摇头,倒真想不起来和谁结怨:“我在太学读书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做经师也才数月,先前的同窗早已毕业,如今共事的也都不算深交。唯一个韩简,你见过,君子之人也。”
二郎出事就是韩简来通知的,此次也出力不少,云安也不信是他,无奈道:“我还以为申王府能派上大用,没想到凶手更狡猾。”
二郎原都想等云安痊愈了再谈,不愿让她病中劳神,可话到此处,也是顺其自然:“云儿,去申王府吓着了吧?素戴告诉我了,王行就是申王。”
云安颇有些委屈地点头:“我知道素戴会告诉你,也没想瞒着。他很愿意帮我,不让我以王爵相称,还想和从前一样与我为友。我看出来了,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我有意。二郎,你会怪我吗?我不是故意去亲近他的。”
“这是什么傻话?就算你故意找他,不也都是为了我吗?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二郎的心中只有后悔,若他早些告诉云安自己对王行的猜测,她至少也能少受一点惊吓。
夜真的深了,窗外又下起了小雨。素戴端了汤药进来,二郎仔细喂云安饮下,便断不让她再熬了。云安乖乖听从,依着柔软的高枕,牵着二郎的手,安然睡去。
然而,直到云安完全睡稳了,二郎却也和狱中那夜一般,毫无睡意。他想到了一个关联,有些骇人的关联——
这场祸事会不会就是李珩一手安排的呢?他与李珩两次交锋,势同水火,李珩陷他于牢狱,对他惩戒,再等云安上门求救,装作真心相助,好让云安感激亲近。
这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