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当今还能不知道那些勋贵都惦记着太上皇重出,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么?宁珊一挑拨,这火气上的极快:“那爱卿可能替朕分忧?”替生气不算什么本事,得替他解决了才行。当今也看出来这宁珊似乎无意依靠太上皇的,只是仍旧不放心他,总想着把他折服住了再收为己用,可是这人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拿捏他的。新皇也弄不清楚三年后选秀真纳了他妹子能不能管用的,毕竟是从小不在一起长大的,还是庶妹,与其拿捏她,还不如提拔贾琏,好歹跟他一母同胞,也许有些牵制。

宁珊并不知道新皇的想法,也并不在意。他只琢磨着要给王子腾点儿颜色看看,省的把他当成好拿捏的,当着他的面儿就敢糊弄他弟弟。这王子腾一心重权,就如了他的意,让他高升,实则暗贬,还能让他同时得罪太上皇和当今,如此才算出气。宁珊遂‘好心’劝皇上道:“如今太上皇势大,皇上何必硬顶,还落人话柄,不如则一二有眼色的抢先提拔了,好使太上皇无处插手,又显得皇上孝顺体贴,两相得宜岂不是便宜?”

皇上对太上皇那一肚子的不满全被宁珊挑起来了:“爱卿详细道来。”

宁珊便替他分析道:“如今勋贵一流不肯还钱,无非是没看到实际的好处,不肯撒空手罢了。只要让他们瞧见真真到了实处的权柄利益,不怕他们不抢着还的。”

皇上虽然听懂了,这是让他奖励先还钱的来鼓励后来人,虽然心中不满,却也知道自己天下多得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若是舍出一两个不重要的官位或是虚爵能得来实实在在的银子,也算合适的买卖。当下便道:“爱情觉得谁最值得嘉奖?”说到底,当今还是怀疑宁珊跟人结党了,非要看看他口中出来的名字是谁不可。

宁珊非常爽快的给了他答案:“自然是第一家还款的,和一次就还清了的两家最值得奖励,也适合做靶子。”

皇上问道:“那是哪两家?”

宁珊拎出户部的奏折指给他看:“第一家便是‘敕造荣国府’了,从前的一等奖军,如今兵部员外郎贾赦率先就去自家搬了库房。”皇上不就是想看他跟谁是一伙儿的么?就让他看,他举贤不避亲的第一个就给傻爹请赏。

“至于这第二家,也是贾员外郎说服的。便是他的母舅家,如今分成一门两侯的史家,三房老爷一笔款项就还清了,如此忠臣,急皇上之所急,又急天下之所急,可不该赏么?!”贾赦是宁珊特意抬出来的,但靖忠侯史鼎可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没料到老纨绔的贾赦也还有两三至交肯卖他面子而已。

这两个人选大出新皇的意料,原本以为宁珊是要给他结党的同伴拉些好处,却没想到两个便宜落在他亲爹和表舅身上了。他若是认了贾赦,这史鼎还真就成了亲戚中的一份子。新皇不敢置信之余,也想不出来这两个人要怎么封赏才好。那史鼎都是侯爷了,难道还要升成国公不成?

宁珊也是服了这小气鬼皇上了,一个虚爵而已,一年才能出几两银子?人家咬着牙还了几十万,他还舍不得几千两?有些没好气的宁珊缩短了语句:“有爵的给个差事,没爵的给个爵位也就是了。至于爵位高低,差事大小,还不是在皇上一念之间么?只是用他们做两个例子,鼓励后面人还款罢了,又没让皇上一定重用他们。”这人还想同太上皇斗?太上皇就是老糊涂了也知道让马飞驰得先喂饱草料。如此空手套白狼的思维,大约去做土匪更合适一些。

皇上想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几千换几十万还是划算的,便咬了咬牙,狠心给了重赏:“靖忠侯史鼎委任外省大员,择日就发了圣旨下去。至于贾赦么,”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面前的宁珊,没瞧出什么颜色变化来,只觉得一个老纨绔也值得他这般重视,终于找到此人的短板了,一高兴就给了个大的:“贾家一门皆是为国尽忠的,本应封侯,只是太上皇么,大约有什么误会,如今只给了他应得的爵位吧。”说罢,怀揣着能给太上皇难堪的兴奋,令人拟旨,升贾赦为荣国候,只是只得他自己这一代,是不传下去的,可怜贾琏还以为自家爵位终于升了,却忘了自己已经顶了一个爵位了,这个便是能传下去的,也不会再给他了。

宁珊没想到傻爹一下子被推得这么高,反而有些愣住了。偏当今只记得贾赦顶了二十来年的一个“愚孝”的大帽子,以为他们是父子相承,宁珊也极孝顺贾赦,才狠心给了这么大的封赏,却不知道,他本来只是想让傻爹再当一回一等将军,好歹以后升官容易些,别白身入仕,也把个员外郎的位置坐上一二十年,让贾政有机会再嘲笑回去罢了。

替傻爹谢了恩回家,宁珊扯过书房里欣赏宝贝古玩的贾赦道:“择日回趟那府里,有仇报仇,有气出气。”傻爹都是侯爷了,还不赶紧以牙还牙回去,等什么时候?

贾赦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宁珊要升官:“好儿子,又要升官了?瞧为父给你宣扬去。”说罢,兴冲冲就命人收拾包袱备马,他要回去跟琏儿住几天,好好得瑟一回。

贾赦一直以来都是在宁珊家住的多,回荣国府的时候少,贾琏咋一接到父亲,还当是大哥嫌弃他了,扫地回来的。贾赦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升爵,还是大儿子特意求得把圣旨发到荣国府里供他炫耀,因此面对贾史氏和二房一家子,依然有些底气不足。

“败光了家里的银子,也没捞到一丝好处,如今倒是有脸回家来。”这是贾史氏开门见山的嘲讽。宁珊升官的时候她气得差点儿又昏过去了,拿着他家的银子给自己升官,姓宁的小子要是站在她面前,她能当场一口唾上去。

没心思和他计较那银子原本也不是自家的,贾赦梗着脖子道:“如今我有官位,我儿子也有官位,还要多大的好处?忠君为国本是理所应当的,我虽然纨绔,也知道欠债要还,怎么老二好读书,又端方的人物,反而不懂这些?”跟贾史氏吵架没底气,奚落政老二还是很轻松的。长兄如父,打骂都得受着,要不是贾史氏着实偏心,而他这么多年都没人撑腰,他早一天三顿的打着贾政玩儿了。

贾史氏最看不得贾赦欺负贾政,当即就摔了茶碗:“你的孝悌都喂了狗了?我还没死呢。”当着她的面儿都敢如此欺负老二,以后还能有好儿?贾史氏越发痛恨把爵位给了贾琏的贾赦了,倘若二房得了爵位,宫里的贵人,家里的宝玉,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可恨那大房,二十年前让贾赦得了爵位,如今又给了贾琏,这个家里,越发没有二房站脚的地方了。或者说,她这个隔了辈的祖母越发没有话语权了。

替二房出头已经是贾史氏多年的习惯了,往往是想都不想先护着,然后再琢磨为什么要护着,一想起林家那笔被贾赦嚷嚷出去的浮财害得贾政丢了官,贾史氏更恨得牙痒痒了:“你不是跟着你的好儿子去过么?还回来做什么?他不要你了?”贾史氏想从宁珊下手,找点儿茬儿让他也摔一回跟头,省的贾赦整日仗着有这么个儿子跟二房耀武扬威。

贾赦听不得人说大儿子不好,当即就撂了脸子:“珊儿是我儿子,琏儿也是我儿子,我去哪家不是跟儿子住?倒是贾政,你们还打算在我儿子家赖多久?”如今都是贾琏袭爵了,二房还有脸占着荣禧堂不走,这脸皮厚的,他都自愧不如。

册封的圣旨恰到好处的选在了这个无比错误的时机到来,一群人翻箱倒柜找官服、诰命服准备接旨,没脸去接旨的二房被打发了摆香案,迎天使,贾史氏煞费苦心的想给贾政制造出头露脸的机会,却唯独忘了教这个儿子怎么才能得上头青眼。

手足无措好半天才在大贾王氏的指点下备好香案烛台的贾政无比震惊的看着接过侯爷爵袍的贾赦,深深的感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他出的银子,还了欠款,升爵的好处却落在贾赦身上,那皇上的眼睛是···那啥了不成?

第21章 赦大侯爷

贾赦的荣国候是个虚爵,连敕造府邸都没有,他也完全不在意,兴冲冲穿戴了全套侯爷爵袍在荣国府里得瑟半晌,才想起来还没给大儿子报喜,遂匆忙撇下快被他刺激哭了的贾政,乐颠颠回到宁府里来。

宁珊领着迎春和贾琮一起给贾赦道了喜,又有邢夫人满面红光,颠三倒四一番巴结吹捧,纵得贾赦越发兴起,一连上了好几天的朝。后来还是实在起不来了,才作罢的。

宫里的贾元春一连得了荣国府里好几个喜讯,却唯独没听到她最想要的父亲升官或是自己升位的圣旨,心中满腔的失落并怨恨。失落自家晋位无望,痛恨大房挡在前面,又恨父亲忠厚,事事被大房抢先,一面伤感自己一腔深情得不到回报,整个人都快扭曲到坏掉了。幸好,如今每逢二六之日家人可以进宫探望,贾元春排了几个月的队,从她娘还有敕命到如今他爹都没了官位,才终于等到入宫来拜见的贾史氏。

祖孙二人见面,先是抱头痛哭一阵,再一起痛骂大房父子一顿,如此便也不剩多少时间了,这才匆忙叙话道:“贵人且安心,如今家里一切有老身掌握着,断不会再给大房机会了。”

贾元春长叹一声:“这归还国库欠银本来是多好的机会,如今却成全了大房,也只得再想其他门路了。”

贾史氏斩钉截铁安慰道:“贵人但放宽心,家里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建起省亲园子来给贵人做脸。您只等着凤驾归省就好。”

贾元春含泪握紧贾史氏的手:“孙女儿这后半辈子,就全看祖母得了。”她如今也算看出来的,自家爹娘都是一般的坑女儿没商量,是指望不上了的。“祖母可千万好生教导宝玉,我如今只等着他长大成人了。”

贾史氏交待了底牌:“那孩子又聪明又俊秀,贵人还不放心么?如今被他老子逼着进学,听说诗文都写的好极了。而且我又预先替他挑好了林家的黛玉,家产万贯,又有清流名声,将来这些都是宝玉晋身的基石,是断不会错的。”

贾元春也知道嫁给姑苏林家的姑妈留下了一个女儿和万贯家财,正是这笔财让她从妃子掉到了贵人,一听如今要把这瘟灾的丫头定给宝贝弟弟,当下着急道:“那丫头是六绝之女,不祥之兆,怎可定给宝玉?”

贾史氏挺不爱听人这么说她外孙女儿的,也就是说话之人是大孙女罢了,再换个人她必然要下脸子的。“什么丧妇长女不娶的,不过是世人的浅见,如今那丫头在老身身边长大,还怕她会不亲近二房吗?”

贾元春犹在犹豫:“她既知道了家里财产的事情,哪里还会同咱们一心?”

贾史氏把握十足:“那些事不过是大房那群不争气的种子闹出来的,贵人且放宽心,那丫头柔顺听话的很,我再好好教导一番,必然会向着咱们这边的。何况,如今家里没了进项,又有那孽种闹腾不休,那省亲园子,只怕也要靠林家的家产才能建的豪华精致。”

贾元春对于用谁家的钱毫不在意,在她看来,那是林氏有幸,才得以用家产供奉一座省亲别院,这一点完全是跟贾史氏及二房一脉相承的厚脸皮和自命不凡:“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好生教导她吧,别误了宝玉的前程就好。”

贾史氏也疼宝玉:“贵人就放心吧,宝玉衔玉而诞,生而不凡,将来必能出相入将,位极人臣,贵人只等着那时候的风光便是。如今只要将养好身子,早日诞下小皇子来方是上策。”

贾元春面皮一僵,她已无宠数月了,哪里生得出来?宝玉纵是不凡,如今也还年幼,一时指望不上,看来为今之计,只有靠自己或者舅舅王子腾再博一次了。

王子腾坐在家里,眼睁睁看着贾赦和史鼎因为还款,一个得了爵位,一个得了差事,嫉妒的眼珠子都发绿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没瞧上眼的两个人如今都爬到了他的头顶上,心中又恨又恼,却也想着不若自己也还了款项,换一个高位也是值得了的。因而,宁珊再派人上门收款的时候半推半就的假意哭穷一番,又表示为了忠君报国,便是再穷,他借钱也要还清国库,终是掏了钱出来的。

宁珊见王子腾上了当,不由哂笑,这才是给脸不要脸呢。遂向皇上谏言道:“如今四王八公那一系的人马便算是散了,面子上还齐整,心也是散了,王子腾还了钱,剩下的也不敢再犟,若还有不还的,多半便是真的还不出了,也只好再等等看。只是那王子腾,还需教训一番才是。”

皇上就爱听这个,闻言喜得眉开眼笑道:“爱卿可有良策?”

宁珊道:“此人最重权,不如就削了他的权势,架空他。”

皇上便要削他的官,宁珊赶忙拦住:“此时削了王子腾的官,谁还会再还欠款?总要得户部收的差不多了才能下手。如今便给他一个偏远地方难通上意的官职便是了。”这位在上书房里都学了些什么出来?毛躁的跟傻爹都有一拼了。

皇上想了一会儿,终是觉得京营节度使这个官职比较重要,万不能给了王子腾这等人,便忍痛升了他的官职,委派为九省都检点,打发出京方觉得不那么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