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被反驳的十分不悦道:“此事都是那先南安王挑唆的,他欺骗了女王,让她负隅顽抗···”
宁珊真想问问皇上的功课是谁教的?会不会用词啊?还是说真被那女王迷昏了头?茜香国女王长的确实不错,身材妖娆,又有异域风情,只当成美人儿来看的话十分赏心悦目。然而她是敌国君主,又是战俘,皇上的脑子被乾清宫的门夹过吧。
宁珊道:“若太上皇问起来,微臣也只有实话实说的,不然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英灵也不得安宁。至于皇上喜欢那茜香女王,愿意纳她为妃为嫔,大可以依着皇上的心意行事。”
皇上不悦道:“朕难道是为了女色吗?朕分明是为了那茜香国的矿产,若得了那些,可以缓解我大兴朝内的钱款压力,而且女王还告诉朕,她们国内有一种高产的粮食,名为番薯的,若能在大兴广种,可以解除日后的饥荒。这是多大的功劳,朕略有宽容,有何不对?”
宁珊道:“那女王少说了几样吧,茜香国内不但有金银矿产,还有煤矿和铁矿,另外那高产的粮食,除了番薯,还有一样名为玉蜀黍的,也十分有用。”
皇上知道自己被糊弄了,面子上过不去,不由大怒,迁怒宁珊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难道是想独吞功劳?”宁珊的军功本来就十分瞩目,若再有广种高产粮食,解除国家饥荒危机的大功,就当真要应了那一句功高盖主了。
宁珊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回话:“启禀皇上,微臣没有立刻说出种粮的事情,是因为微臣尚不能确定那些粮食在大兴的土地上也能正常生长,毕竟是外藩得来的,总要试过,有了具体的数据才好推广于民。”若没有明明白白的事实,哪有百姓会放弃水稻高粱等粮食,改种新粮食?万一颗粒无收,上哪儿哭去?
皇上没话可说,他本也没理,只是强迫宁珊见到太上皇的时候替他圆谎。宁珊不肯,严词拒绝了,皇上极为不悦,大怒道:“朕把话放在这里,你难道要抗旨吗?”
宁珊怒目而视:“皇上被那茜香国的女俘虏迷的神魂颠倒,却要将众多守卫国土,战死疆场的战士至于何地?”
这话约等于是直接骂他昏君了,皇上大怒:“你是在说朕昏庸无道?”
宁珊毫不畏惧:“皇上想英明也可以英明,只看您自己怎么判断了。”
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大明宫来人了,传太上皇口谕,宣宁将军觐见。”皇上浑身一颤,知道太上皇是为了茜香国女王的事情来找宁珊对质了,急忙狠狠拿眼睛示意,让宁珊顺着她的话说。
宁珊看都不看一眼,板着脸,告退道:“臣应太上皇口谕,需往大明宫走一趟,不知皇上可还有吩咐,臣回头再过来。”
皇上没好气挥手道:“滚吧。”
宁珊狠狠瞪了一眼乾清宫的地板,压下了火气,倒退着出去了。这样的皇上,真是让人无法臣服。原本还想着在两皇之间寻一个平衡点,现在看来,若是太上皇的身体还能撑个十年,他不如倒向太上皇一方还没那么憋屈。此番去大明宫觐见,是应该好生观察一番了。
第104章 初见璎华
宁珊去往大明宫觐见太上皇, 皇上生怕他会拆台,坚持跟着一起去了,宁珊不置可否, 而且反对也没用,他何必多废话呢。反正他只管照实说,谁理睬两皇之间的纷争。
到了大明宫, 才行下拜礼,太上皇便满面笑容的叫戴权亲去扶起, 宁珊谢恩起身,微一抬头,发现太上皇御座之下立着一个女人, 仅从那双裙摆下微露出来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便可知道,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而且身份还不低。
宁珊不敢抬头, 双目直视面前地砖,因为不明白太上皇接见他的时候带来一个女子是何用意。却听见旁边的皇上不满质问道:“璎华,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头顶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女子声音,道:“父皇命我前来。”简洁明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声音中毫无感情,冰冷的仿若冬天的冰凌,直刺人心。
太上皇道:“左右已经指婚了,寡人便叫他们见个面,有何不可?”
宁珊至此方听明白了, 站在太上皇下首的女子,便是要指婚给他的长公主了。听说原本是打算让她和亲茜香国的,却不料自己凯旋而归,大破茜香国,连王族都给捉拿回来了,这位公主自然就不用去和亲了,便被太上皇当成奖励指婚给他了。
料想太上皇也是想要拉拢他,这才把这位公主叫过来,给他瞧瞧呢。想明白了以后自然就不紧张了,宁珊微微抬起头,仍旧不直视公主面貌,但已经能看到半身,只见她一身印花月影纱拢着浅蓝绣梅花百褶裙,并非庄重大方的宫装,却刻意凸显出婀娜的线条,单看这半身便可知是位身材窈窕的丽人了。
宁珊虽然无法拒绝太上皇的指婚,也做好了以后跟公主相敬如宾的准备,但若是这位公主知情识趣,生的又美貌动人,他也不是不能好好同她过日子的。虽然只有一句话,但这位公主显然对皇上这个做兄长的毫无感情,而看太上皇对她的态度,虽然不甚明确,但料想能舍出去和亲,也不会非常宠爱。那么,这位公主多半对两皇都没有什么好感,也就不用担心娶了她,日后被无限的吹枕边风了。若果真如此,倒也省了一桩麻烦。
太上皇显然对宁珊恭敬的态度十分受用,笑呵呵表扬了他的战功,又问道:“你给寡人说说,那茜香国的俘虏女王,可是真心投降的?”
从宁珊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坐在太上皇左手边的皇上攥紧了拳头,宁珊内心不屑,面上却毫无表情,道:“不敢欺瞒于太上皇,那茜香国乃是因为末将率军攻进了都城,不得已才举国来降的,并非从一开始就有意称臣。”
太上皇得意的瞟了皇上一眼,皇上强压着怒气,质问宁珊道:“太上皇只问你那茜香女王可是真心投降与否,你都回答得些什么?”
太上皇怒斥道:“寡人看你是被那妖精迷昏了头了,一心想受用了那个美人,却置我大兴忠勇将士们的牺牲于不顾。”
皇上急忙站起来告罪,表示自己绝非色令智昏,只是因为茜香女王投诚送上的矿产分布图和高产种粮而给予相应的赏赐罢了。
太上皇对于茜香国的矿产也十分垂涎,倒是对新式种粮不置可否,谁知道那东西到了大兴是否适宜播种?若是不能,便毫无用处了,倒是那些银矿、铁矿等等,却是实打实的财富,只可恨那女人藏得死紧,不管怎样拷问都不肯说出来,只肯送给这儿皇帝,真真该死至极。
宁珊对于两皇一见面就掐架,不分时间场合的将他视若无物十分习惯了,淡定的站在一旁,听着上头两个人毫无风度的叱责和狡辩,正自得其乐之时,忽然那位公主从御阶上走下来,站在宁珊身前,冰冷的开口道:“宁将军,似乎你也对父皇和皇兄的谈话没有兴致,不如我们出去吧。”
两皇被打断,都不悦的住了口,宁珊却微微吃了一惊,这位公主可真够直接的,比他还不给人面子呢。
皇上倒是挺愿意把宁珊撵出去的,便道:“既然父皇让你和璎华先见见面,你们出去也好。”
太上皇却十分不悦,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断寡人的话。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位璎华公主毫无惧色,仍旧是冰冷到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道:“儿臣自幼在佛堂里长大,并没有学过规矩,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父皇和皇兄见谅。”顿了一顿,又道:“既然儿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那便不如出去好些。父皇既然主动让儿臣来见宁将军,显然也是不将这等小节放在心上的,儿臣这样做,岂不是正合父皇的心意么。”
宁珊心中暗暗喝彩,好一个璎华公主,不卑不亢对上两皇,和谁都没有感情,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又有胆有识,倒是个当家主母的好材料。心中不禁前所未有的涌起了想抬头看一看这位公主的冲动,谁料还没等实施,人家公主倒是先行一步,给两皇一一行礼,道:“璎华告退。”说完,大方拉起他的衣袖,将人拖出大明宫去了。
一路被拖到御花园中,宁珊只看得到璎华公主苗条颀长的背影,始终没看到正脸。这位公主大约真的是从未接受过宫中的教养和也没有学过规矩,走路大步流星,完全不符合时下要求的女子行动如弱柳扶风,要裙子不摇,衣衫不飘的原则。但宁珊却很喜欢她这般大方爽朗的举动,这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豪爽如风,策马扬鞭,快意恩仇的隋唐贵女,顿觉十分熟悉。
到了御花园,璎华公主一撒手,放开宁珊衣袖,利落的转过身来。宁珊只觉眼前一亮,这位公主着实美到了极致,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妹妹迎春和表妹林氏都堪称绝色,然而同这位风华正茂的公主一比,顿时稚嫩了许多。
璎华公主按年纪来算应该已过双十,双眸炯炯有神,态度镇定自若,又大方干脆,只看这一面,便知道她过去的生活如何,见识阅历又有几何。她生的眉目如画,面貌白皙,肤若凝脂,只是大约在佛堂中常年不见天日,连唇色也是极浅极浅的淡粉色,整张巴掌大的脸上,最突出的唯有一双黑漆漆又冷冰冰的大眼睛。
作为男人,宁珊对璎华公主的美貌是十分赞赏的,看她面对两皇的态度也是值得称道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公主性情如何了,宁珊对于这桩婚事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璎华公主对于离开这座困了她二十年时光的皇宫也十分急切,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她女性应该含蓄内敛,导致了璎华公主无比的直接:“宁将军,你不必敬着我,捧着我,只求将军不要拒绝父皇的指婚,让我离开这个皇宫,我自然会遵守将军的原则,安安分分的生活,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
“呃···”宁珊被璎华公主的直接吓到了,好半晌才回道:“公主言重了。末将既然有幸得到太上皇的指婚,自然会对公主···”
璎华公主冷冰冰的声线总是一般的毫无起伏,听不出真正的感情,然而那双如星点漆般的黑眸中却闪过一丝惊慌和脆弱:“实不相瞒,我本是无人重视的冷宫公主,不然也不会被指派去和亲了。如今将军大败茜香国,也等于是救我于水火。只盼着将军给我一席容身之地即可,其他的,璎华有自知之明,不会多求。”想了一想,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急道:“可是将军已有心上人?若是这样,还请那位姑娘委屈些,我只占个名分,离开这皇宫即可,别的一概没有要求。”
宁珊心中前所未有的升起了一股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柔情,不禁扶住璎华公主略带颤抖的手臂,低声道:“公主无需这般自轻,宁珊并无心上人,也有意同公主相互扶持着共度一生。公主大可不必担心,末将见了您,便毫无拒婚之意了。想来您在这宫中处境不良,末将也盼着早日成婚,将您接出去呢。”话未说话,宁珊自己都被自己声音里的温柔给酸倒了。
璎华公主许是与人接触得少,倒是一点也没听出问题来,而且毫无心机,宁珊说了什么她便相信什么,听到这承诺,不禁绽放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微笑,虽然极淡,却也极美:“宁将军是一言九鼎的大丈夫,我绝无不信之理。如此,就一切拜托将军了。”
宁珊拱手为礼,道:“公主但放宽心,还请保重自己。”
璎华公主冷冰冰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轻松,语气虽然没有变化,语调却高了一个声线:“将军不必一口一个‘公主’的这般恭敬,我却用不着,也没必要。我封号为‘璎华’,本名叫做‘璎珞’,听奶娘说,是当初抓周的时候自己抓到的,便被父皇随意赏了这名字。”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璎华公主冰冷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从这里,将军也能看出我丝毫不受宠爱,也没有地位,只怕日后不能为将军做什么,也唯有尽力不添麻烦来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