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1 / 2)

薛姨妈连连道:“人家国公爷的螃蟹是御赐的,我那些不过是家里下人养的,怎可相提并论,莫要丢人才好。”

尤氏一脸为难的立在原地,贾珍的主是她能做的了的?何况人家护国公开口相邀,谁会不要脸的回绝了?只是听史太君的意思,她这是又要拿孝道去压贾赦了,说不准,到时候贾赦真的依她的意思来呢,想想,也真是糟心。

贾赦的想法和尤氏如出一辙:“这糟心的老太太,横竖都是要跟我过不去就是了。你瞧瞧,你瞧瞧,珊儿刚说要摆宴席吃螃蟹,隔壁就来人找,也是吃螃蟹,怎么着?今年螃蟹多是吧!就算是多了,老爷我有御赐的螃蟹吃,谁要去吃那下人家里散养的烂货?”

贾琏一脸为难的看着宁珊:“大哥,你劝劝咱们父亲,这有些话,他好说不好听啊!”

宁珊撑着下巴,懒洋洋的道:“那老太太的本事无非也就是孝道压人罢了,就让她压。走,你们都去吃她的螃蟹去,我的且省下,再干干净净的养两天,待肚子的食儿都饿空了,肉却还肥嫩着,那时候才是最好吃的呢。”吃螃蟹这种名为风雅,其实麻烦无比的事情,原是他们世家子弟每到秋天必要举行的活动,宁珊自然比他们都更知道螃蟹要怎么样才好吃。

贾赦不情不愿的道:“珊儿不去,我就不去。”

宁珊笑道:“老太太没请珊儿,故此珊儿不去,琏儿去。”

贾琏一张俊脸苦的要滴出胆汁了:“好大哥,且饶了兄弟一遭吧。我是怵了那老太太了,咱们父亲也拿她没辙,您若是不出面,我们爷俩儿就是给人送菜的。”而且现在政老二还不在家,父亲想怼人都没有对象了。邢夫人也做不到以一敌二,同时扛上史太君和王夫人,他家那婆娘更不用说,那么小的辈分放在那里,上头的不高兴,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宁珊失笑:“左不过一个老太太罢了,怎么就让你们一个个都怕成这样?非要让我去也行,你们去说给她听,让她亲自开口,请我过去,我就去。要不然,你们就自己去抗吧。”

贾赦一拍手,喝命外头的小厮道:“没听见大爷说的话吗?还不飞快的滚着去传?”

外头大声应了,当真飞快的去传,两条腿捣腾的其快如风,远远坠着一溜烟尘,看着倒真像是滚着过去的。

贾赦突然一拍额头,又想起来一句话,提着嗓子吼道:“先滚回来。”那小厮麻利的滚回来,气都不喘一声就问:“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贾赦捻着胡子,斩钉截铁道:“你回话的时候一定要强调给老太太听,如果她不请我家珊儿,那我也不去。”

第120章 观园蟹宴

小厮重复了一遍:“老爷的意思是说,老太太若是不亲自开口请大爷, 老爷也就不去, 那就是只有二爷去了呗?”

被亲爹推入火坑的贾琏一脸惊悚:“大哥不去的话,为什么还要我去?”

宁珊笑道:“因为我姓宁, 你姓贾,这就是理由。”

贾琏立刻道:“那老爷姓贾,他不去,为什么我要去?”

宁珊笑的更开了:“因为他是爹, 你是儿,这就是原因。”

贾琏彻底无语了, 一屁股砸在红木椅子上,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挥挥手道:“去传话吧, 横竖今儿爷是要交待进去了。且都离着我远一些, 免得我控制不住脾气,朝谁发火都不好。”

贾赦眉毛一立, 喝道:“混小子, 你敢跟老子发火?”

贾琏道:“正是因为不敢,所以才说不好。冲您发火,少不得挨一顿家法;冲着大哥发火,不但大哥要拿鞭子抽我, 您老还得再加一顿板子;就是冲我媳妇儿发火, 我今晚都摸不进去屋门;现在连迎丫头都是宝贝了, 我要是冲着她发火, 下个月的月钱谁掏给我···”字字珠玑,句句辛酸,真是琏二爷水深火热生活的真实写照。

宁珊很没有同情心的道:“听上去真可怜。”但那语气可真悠闲,完全没有同情的成分在,就更别提帮忙了。

小厮麻利的跑去传话,跪在蘅芜苑外头,大声道:“我们老爷有话说,他今日只想跟大爷一道儿吃螃蟹,若是老太太不请我们大爷,那就请恕我们老爷也不过来了。不过二爷夫妇倒是可以过来,但是大姐儿太小,就不带着了。另外就是我们大姑娘,要帮着太太操办酒席,也不能来了。”

史太君一边听,一边运气,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发火,虽然只有薛姨妈一个商户出身的寡妇在,但那也是外人,她作为超品诰命老太君,还是要维持自己的风度的。

好不容易压制下怒气的史太君缓缓开口道:“既然老大这么说了,我这个当娘的总不会不近人情,不让他跟儿子亲近,就把护国公也一道请来吧。只是这次事出仓促,且家中又没个顶门立户的男子在,没发写下请帖,招待不周,还望护国公不要见怪才是。”

跟着贾赦的小厮也都是嘴皮子麻利的,听完立刻就到:“宝二爷来写请帖就很好,想当初,我们府上老爷不在家的时候,一切事物就都是二爷出面的。”

史太君怒瞪那该死的嘴欠小厮一眼,心中愤恨:宁家小子算哪个儿牌面上的人物,也值得劳动我的宝玉?可面上,她还得称赞这是一个好主意:“宝玉,你就去给你宁家大哥哥写一张请帖吧,横竖那府里你也是熟悉的,写完直接送过去,也显一显咱们家的诚意和敬意。”

这话是在指桑骂槐,想说宁珊不敬她。然而谁都不觉得宁珊有必要敬她。人家堂堂超品护国公,又兼任武英殿大学士,正一品刑部尚书,从二品户部左侍郎,文武双全,功在社稷,简在帝心,又是外继出去的宁家承重孙,有什么必要非得敬着一个没事儿惯爱作妖,有事儿就喜欢偏心的贾家老太婆呢?

何况如今,两人连品级都相同了,更别提护国公是自己挣下的超品公爵,而史太君不过是妻以夫贵,跟着得了国公夫人的凤冠霞帔罢了。现如今的史太君比宁珊高的无非是年纪罢了,可惜偏偏不知道自重自爱,倚老卖老的,早就烦的没有人肯吃这一套了。

倒是宝玉,想起早些时候,曾在东府里见过宁珊的风姿容貌,不觉又发了痴,只想着能跟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同席宴饮,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当下开开心心的便去些请帖,字迹认真的比给他父亲交课业都好看些。

但凡世人,在宝玉眼里只分好看和不好看。好看的人,不管是不是对头家的,他也乐于去结交。不好看的人,便是自家亲戚,他也懒得多看一眼。而宁珊显然是前者,宝玉虽然不知道宁珊是否精通科举文章,但看他两次大败异族也知道,必然是极通兵法的悍将。可喜的是,这样豪放的武将,却生的并不粗狂野蛮,而是长相极其精致,却又毫不女气,个性也直爽豪迈,宝玉就盼着能跟这样的英雄豪杰结交一场,如今有了现成的借口,又知道两家居然是联络有亲的,不口水滴答的扑上去才怪呢。

写完了请帖,乐颠颠的亲自揣在怀里去送,却并没有见到宁珊。只有贾琏有气无力的迎接了他,道:“父亲和大哥回房去换衣服了,总不能一身朝服爵袍的去赴宴吧。你要么在这里乖乖坐着等,要么就先回去回话,横竖待会儿我们也是要过去的。”

宝玉乐呵呵道:“我坐着等,坐着等,凤姐姐和二姐姐也一道去吗?我去找她们说话儿着等。”

贾琏一把把人薅回来:“你凤姐姐和二姐姐也都在换衣服,你老实跟我坐着吧。”都是个半大的小子,他当年这时候都开始说亲了,还动不动就往他屋里跑,时不时就往他媳妇儿怀里钻,算几个意思?惨遭亲爹大哥无情压迫的贾琏很想找个惹得起的人出一出气,眼下,正在衡量宝玉是否具备可用性呢,哪里还会有好脸儿给他!

宝玉也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而且还不是装的,是真的不会,虽然看出贾琏有些兴致不高,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当他也是没有漂亮姑娘陪着说话寂寞的,遂努力找话题道:“琏二哥,以前我也在这边住着的时候,屋里使唤的多是些丫鬟姐姐,怎么如今这荣禧堂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是些臭男人?”

贾琏斜乜他一眼,道:“那些使唤用的丫鬟姐姐不是都给你带到大观园里去了吗?我们没那等福分,只好用些臭男人罢了。”

宝玉便道:“再去买些个来不就是了,何必委屈着自己。”

贾琏轻哼一声,道:“你自然是从未受过委屈的,想必来委屈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为了不委屈你,故而把好的丫鬟全带到大观园里去了,连我们家的好东西也一并拿了不知道有多少?哼,你太太连我妹妹的嫁妆都贪墨进去了,还说什么?”

宝玉听得稀里糊涂的,一句也没懂,唯一听明白的只有一句嫁妆,顿时急了:“谁的嫁妆?谁要嫁人?敢情是二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把二姐姐嫁出去?就在家里,咱们亲亲热热的一道住着不好吗?”

贾琏冷眼瞅着这个自出生就被吹捧有大造化的表弟,一脸看薛大傻子一般的表情:“谁家的姑娘是不用出门子的?若是都亲亲热热的在家里养着,你太太是怎么到贾家来的?老太太又是怎么来的?最重要的是,你以为你小子是哪里出来的?”

一席话把宝玉打的蒙头转向,脑海深处虽然承认贾琏说的有理,可心里却无法接受,顿时捂着脸跑掉了。气走了宝玉的贾琏总算出了口气,整一整衣袖,也回屋去换衣服了。他也还穿着朝服呢,若是就这么去赴宴,不被那老太太瞪死才怪。

贾赦和宁珊的速度都不慢,迎春和凤姐儿更是一早就打扮妥当得了。因此邢夫人也不敢拖延,匆匆穿戴了就携着迎春凤姐儿一道上车,往大观园里过去。宁珊和贾琏骑着马,贾赦独坐一台四人轿子,当先开路。一家子人风风火火的直冲大观园正门,史太君刚在后堂见了哭唧唧的宝玉,便听说隔壁是奔着正门来的,顿时又是一股子火气,压都压不下去。

幸好有薛姨妈接话解围:“诶呦,没想到宁大爷也会过来,早知道,我叫我家蟠儿也来跟着伺候,学些眉眼高低也是好的。”

史太君勉强笑道:“咱们今日自己人小宴,不摆官客,改日你叫蟠儿单独请珊儿一桌也就是了,他必不会在意的。”一口一句“珊儿”,俨然一副还把人家当孙子看的状态。席上薛姨妈,底下薛宝钗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同时心中也无比紧张。不知道史太君口中的自己人小宴算不算得上她们母女。若是算上了,该怎么跟宁大爷搭话?若是不算上,更该想想要怎么攀上宁大爷了。

因着今日的螃蟹宴是薛姨妈提议的,又是宝钗一手操办的,故而她们母女更比别人紧张了三分。趁着宁珊等人还没进园子的时候,薛姨妈便小声提议道:“老太太您看,咱们是不是摆一块屏风,隔开两方好一些?先前听珍大爷说,宁大爷赴宴的时候一向都是和女客分开坐的,咱们也照规矩办方才妥帖不是?”

史太君正搂着宝玉在怀里安慰着,一说要分开,岂不是意味着要把宝玉单独送到宁珊跟前去?史太君才不可能同意呢。当下,没好气道:“都说客随主便,姨太太也操心得太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