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问:“那你手上的刺青呢?”
第六十一章 我给你机会逃跑
他用余光扫视手指上深深的烙印:“它时时刻刻提醒我,不会再被你蒙蔽了,再也不会!”坚定到好似赌咒。
她瘫在床上,眼泪流淌得无声无息。
“本来还想看看你到底能对垒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求饶,现在你让我感到很无趣,让我倒尽了胃口,这样糟烂的游戏,我不想再继续。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意,从今天起,我们银货两讫。”他起身,厌弃的说。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久久之后,从质疑、愤怒、悲伤到接受,此刻彻彻底底死心了。这就是现实,再拖拖拉拉也终到决定时。她双目无神地爬起来,擦干眼泪。
“我给你机会逃跑。”他站在床边,呼吸颤抖,眼神亦是空洞的,“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走!”
胡乱整理被他扯乱的衣服,她轻飘飘离开床铺,差点没站稳,林朔转过身背对着他,清瘦的背影让她好心疼,嘴巴不受控制张开来:“小林子……”她哽咽着,熟悉的称谓再也配不上那张冰冷的脸,她郑重道别:“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他攥紧拳头,咆哮道:“滚!”
她落荒而逃,在楼下被酒瓶滑倒,可无论什么都挡不住她逃离的决心。然而她不知道,那个决绝背影的主人在撵她走的那一刻,也哭了。
从柜子里翻出印着可爱小猫的盒子,里面的钱财他分文未动,而盒子上的花纹已经被磨掉了许多,他抱着盒子蜷缩在地板上,低声嘶吼,哭得像个小孩子。
一切,尘埃落定。
在香格里拉的简陋房间里,她情切至此,说着她有多爱他,然而他比她还要害怕,那么努力说服自己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那一晚亲眼看见的肮脏场面让他再次抓狂,没办法,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骗自己说不在意。正如她所说,他因为无法原谅而选择做了逃兵,然后欺骗她更欺骗自己,把自己乔装成魔鬼,明明不是报复却也能做的如此逼真,整场戏完美到令人发指,终于把她赶出了自己的生命。
心痛,痛吧,不再心痛的唯一办法就是先让它痛到麻木。
小区保安见她失魂落魄跑出来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事,她央求他们别再问,头也不回一直跑,一直跑。
“神话里有月老红线做媒,现实中也有这样一群人为他人牵线搭桥,今天在大观公园举办的相亲活动可谓盛况空前,让我们跟随记者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电视上正播着下午的活动盛况,席旻棠听见相亲两个字下意识放下手里的文件,果然在镜头里看见潇潇的身影,她独自站在树荫里发呆,和周围热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似乎很久没和她联系了,心情大好,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挺上镜的。”他夸赞几句,她始终不出声,只是喘着粗气,他警觉道:“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依旧没有回答。
第六十二章 为什么要义无反顾
“潇潇,告诉我你在哪里!”他本能着急起来,一声声关切着。
电话里传来她笨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我的心……好痛……好像……快要死了……”
没有再犹豫,他马上驾车去找她,半个小时之后在金殿后山的路边看见了她,车灯照得她脸色惨白,他赶忙扶她上车,又亲自帮她系好安全带。
坐回驾驶座,他侧目看着双眼无神的她,试探地问:“你还好吗?”
“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好。”他轻轻答应,发动车子带她下山。行到山腰,她忍不住哭了,哭得撕心裂肺难以自持,他把车子停在路边,递上纸巾,小声说道:“我不会安慰人,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眼泪一旦绝了堤就是覆水难收的后果,她哭到想吐都还没停止,四年来这是哭的最惨的一次,再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当年是我自不量力,以为能进入他的心,谁知道绕了一大圈,连个毛细孔都没占到。”什么沉到谷底才能浮上山顶,沉到脚底才能浮上心里,全都是鬼话,一时被踩在脚底,就注定这辈子都只能在那里。
席旻棠心里的无名火顿时烧起来,强行把她拖下车,重重砸上车门,拉着她的胳膊,指着山下通明灯火命令道:“擦干你的眼泪好好看看!”
她别过头,拒绝他:“我有什么脸去面对这个世界?”
他不管,扭过她的头逼着她向下看,怒其不争地说:“你好好看看,就算被生活愚弄被命运踩得不能翻身又怎样?下面的人每一个都为了生活那么拼命奋斗,你有什么资格停下脚步躲在这里哭?”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着山间清凉的空气。席旻棠责问她:“你以为自己很惨吗?失去爱情就可以自怜自艾到放弃一切的地步?如果我认识的倪潇潇是如此软弱无能的人,我只会从心里看不起你!”
“席旻棠!”她尖叫着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眼泪全都咽到肚子里,用最冷静的声音说:“你知道什么人必须义无反顾向前走吗?答案就是没有后盾没有退路的人!”
从那一晚开始,她的人生就像失去控制的极速列车,在她还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把她带离预定的轨道,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驶去。
“或许你会觉得我言过其实,没关系,我理解,因为你不曾涉足过我的世界,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你只是你,不是倪潇潇。”她深吸口气,尽量压制哽咽的冲动,“我也痛恨现在的自己,可是没办法,就算再辛苦也要走下去。”
那晚,她受了人生中最大的侮辱,亲眼看着挚爱的林朔愤然离场,歪曲事实的罪名令她在拘留室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恐怖阴暗的夜晚。与此同时,一向如靠山般给她力量的父亲因受不了打击突发脑中风,从此人事不知。
当她从拘留室被放出来的时候,外头灼人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然而她却好像置身冰窖,门外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等着她。
第六十三章 背叛者
几经考虑,小包终于按捺不住告诉她林朔走了,去了远隔重样的美国,他来办退学手续那天很多人目睹了他驾驭豪车风驰电掣的模样,原来他是富家子,一直都是。她不懂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还让自己过得那么辛苦,以为像了解自己那样了若指掌的林朔忽然别成了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个人,一前一后判若两人,他们只不过都有个名字叫林朔,才醒悟原来他是如此陌生。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像极了小丑,并且所有人都用看滑稽剧的眼光躲在各个角落里窥探她的凄凉。甚至还会在他们臆想的宣判会上不停朝她身上掷石头,然后放声嘲笑她的头破血流。她不能反驳,亦不能自辩,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连林朔都认定她是个背叛者。
她错在哪里?
大家异口同声说:罪名是贪。
在爸爸的病房里,她忏悔了很久,再出来时,曾经天真烂漫的倪潇潇被她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被诬告,被抛弃,被鄙夷,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我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坚强得太久,软弱就会爆发得比坚强更可怕。她说:“如果我今天没了工作,爸爸明天就会被医院停药,如果我为工作出卖自己,我以后每时每刻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做个不知痛痒没有感觉的机器,可是我的心居然还在跳,一下两下,跳的那么用力,连它都在告诉我,必须努力活下去,必须让爸爸也活下去!”
听了这些,席旻棠的心情不可名状,仿佛印象里的倪潇潇一下子变得立体了,她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开朗,甚至连这些都是辛苦假装出来的,她也有不满,有怨有恨。他试着靠近她,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身边有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不可能没有怜爱之心,他也的确有强烈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可是手掌在她背后抬起又放下,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金殿后山的好处就是地方够偏,除了鸟和蝉没有别的声音,也不会有来来往往的车灯惊扰她的情绪,说完这些已经不想哭了,她自己坐进车里。红肿的眼睛让她在眨眼的时候有点困难,她用力眨眨眼,好像前事尽去,笑着说:“时间还早,你来昆明那么久我都还没好好带你出去玩过,不如就从今晚开始。”
面对她忽然的情绪转变,席旻棠越发心疼了,不过依旧没揭穿,深邃的眼睛漾起笑意:“好。”
昆都的夜晚是另一个世界,开心不开心,得意或失落,在这里都会变换成强烈的音浪和浓浓的酒意。舞池里男男女女贴面热舞,兴许天亮之后从陌生的被窝里爬出来便从此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