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走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且和盛华签了合约,还帮着席旻棠说服了几个死硬派,过的充实却不快乐。
能让她觉得些许安慰的是于歆和白云川的事情,白母的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术后排异,于歆毕竟年轻,恢复得很好,很快便和白云川一起在床前尽孝。白母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被捂热了,更何况白母自从知道自己有病之后,神气生气戾气都统统没有了。
那天白母特地支开了白云川,叫于歆关上病房门帮她擦身,于歆正要去打水,白母叫住她:“于歆啊,咱娘俩说会儿话吧。”于歆点点头:“干妈您说,我听着呢。”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本来就是个老太婆,如今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差点成了死老太婆,可也正因了这一遭,才教我在那么大的年纪活明白。起初我以为你是为了云川才会换肝给我,但那是生生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啊,我生过孩子做过化疗,知道有多疼,况且在今天之前,我们谁都不清楚你的肝在我肚子里能不能安身立命,一切都是未知数,试问有谁会拿这样没有准头没有回报的事情去赌,不会的……”白母说得声泪俱下,于歆也跟着抽泣,白母伸出手,于歆将自己的手和她牵着,白母咽了好几回眼泪,恳求地说:“孩子,回来吧,以后咱就是亲娘俩,妈妈再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云川回来的时候,白母正和于歆双双抱着泣不成声。几天之后,两家人在白母的病房里定下了他们复婚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年月,终究还是斩不断平凡人对归宿的渴望。在潇潇看来,于歆用肝笼络了白母的心,用肝换回来的婚姻看起来多少有些萧索,但幸好得偿所愿殊途同归。
“羡慕?”席旻棠看见潇潇望着大红请柬的笑容,连他都觉得艳羡,更何况是潇潇。
潇潇把请柬妥帖收好,故作轻松地说:“要是我说我从十八岁就盼着能喜结连理大宴宾朋,会不会很好笑?”
“会有的,会有的。”席旻棠如实安慰她:“酒是越陈越香,感情也一样。”
潇潇叹了口气,想起卖花圃的那笔钱,忽然精神奕奕地说:“如果我永远是这样期期艾艾,又有谁会爱我?我想要有些改变,从跳出自己画的牢开始,你觉得怎样?”
第二百三十六章 难以割舍的悲哀
在席旻棠的建议下,潇潇决定带着爸爸的所有病例去一趟上海,那里有最好的神外科,只要还活着一天,她就不相信爸爸会一直躺着,不管结果是不是美好,她都想试一试。
整个准备的过程,她都独自完成,她想一个人走,可席旻棠着实不放心,一再重申他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就医他都能帮得上忙,拗不过他的好意,两人最后一同出现在机场。
上次一起来还是席旻棠离开的时候,这次却是两个行李箱,席旻棠帮她办理手续,远远见她安安静静做在休息区,也不晓得是不是今天的阳光太过耀眼,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安稳。
此时此刻,她很想告诉林朔,她要离开一阵子,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即使忍不住思念他,也不能和他站在同一片艳阳下。犹疑半晌,她还是拨通了林朔的电话,他在那边轻轻说了一声:“喂。”她全身猛地一个激灵,人世间有太多我们已知的情绪,还有更多教我们不可名状,她说不出那种挠心的痒,也道不明流窜在体内的麻,只好谴责自己没出息。
平复了一会儿,他始终没说话,也没挂断,她轻启唇齿,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我要的不多,抛开信任不说,如果今晚十二点后油价上调,我愿意陪你吹着冷风在加油站排长队,那样我就会感到很幸福,可是油价就算涨的再离谱,你也不会觉得肉疼,所以我想要的,你终究还是给不了。”说到这里,她反而觉得好不容易能坦然面对他了,很多话她当初没说过,是觉得没有总结的必要,可今时已不可逆转,恐怕机会以后都不会再有,她深呼吸几口,目下无尘地说:“熬到现在,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虽然我们不曾生死与共过,但历历过往也都值得记取,以后的路好走也罢,难行也罢,都同样感激有过和你同行的一段。当有一天再想起你,不会有现在难以割舍的悲哀,那时请原谅我,不再回头。”
她说完就要挂掉,耳边却想起他急促的话语:“等等!”她重新将耳朵贴上去,伊人目如深潭,积聚了满满秋水,她没说话,胸口却剧烈起伏,她在等,故作洒脱地一直在等。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的慈悲
事无两样,心有别。
她握着电话,直到手机越来越烫,他缄默不语,有时候电话里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舍不得。
可最后他还是开了口,用极不屑一顾的语气说:“你要离开,我不会挽留你,但你要回来,我一定拼死拦住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同我有任何牵扯,便是你的慈悲了。”
他的气息被无情的忙音打断,她愣了半天,缓缓放下手机,怎么都不愿相信林朔竟然会如此绝情,彼时他还风雨无阻地排除万难来牵她的手,笑得像个孩子,此时他已将前事忘得一干二净,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她茫茫然转过头,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席旻棠捏着两张登机牌站在一侧,似乎等了很久,也什么都看到听到了。
许久之后,他只叹息似的说:“走吧。”
而她好像在等什么,一直从天亮等到天黑,隐隐期待着林朔会出现在某一根柱子后面,然后走过来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傻丫头,我是开玩笑的。”她想给他最后的机会,想听见他说不要走,然而等来等去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奢望得不到成全。
席旻棠看不下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醒醒吧,就当做是个梦魇,不能一辈子靠做梦活下去!”她呼吸变得急促,颈上的肌肉鼓起来,又直又挺,脚上却没什么力气,正如梦魇般全身无力。
手机再次响起,她都没看清号码就忙不迭接起来,可结果只有失望,那边的男人好脾气地说:“倪小姐您好,我是林总的助理赵俊,之前见过的。”
“有……有什么事吗?”她想假装不甚在意。
“是这样的,林总知道您没收那张支票,特地吩咐我把钱直接转到您的户头上,请您注意查收。”赵俊一气呵成说完整段话,让她再次心头抽了抽。
见她半天不知声,赵俊小心翼翼地询问:“倪小姐,倪小姐,您还在听吗?”
她咽了口唾沫,阻止喉头打颤,无奈苦笑道:“还是钱好啊。”
“倪小姐,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聊聊。”赵俊十分客气恭敬,让潇潇无法拒绝,他说:“虽然我不懂林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那天知道您是被顺都的二公子找人假扮小贩伤到之后,半晌没缓过神来,相信不会有人比他还难受,可您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可惜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担惊受怕
如同惊雷在脑袋里炸开,劈得她顿时清明了许多,原来都是李清江搞的鬼!那么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不是不够爱,是爱到不能再爱。
席旻棠看着她木然的表情,什么都了然于心,默默走到航空公司柜台办理手续,等他重新拖着两人的行李回来的时候,她还握着电话细细聆听赵俊的话,终于她下了决心,焦急问道:“他在哪儿?现在!”
“林总今天约了顺都的老板密谈,具体在哪里连我都不晓得。”
赵俊的回答让她很失望,不晓得为什么,她始终有很不好的预感,所有的事情像连环局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绑在里面,逃不掉,挣不脱,且时时刻刻被它左右。包括她的离开,连环局的一部分,可是她想反抗,顺从命运的人太多,不差她一个,她想跟貌似权威的命运说不!
再次打给林朔,却始终没有人接,或许他只是想叫她走得无牵无挂吧。天渐渐黑了,就算非得再高的鸟儿也该是疲倦归巢的时候,她站在机场大厅,深知她和林朔都以彼此为家。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席旻棠站在她身边,扮演她永远的支持者。
天晓得林朔在挂掉潇潇电话的时候花了多大力气才把无情假装得那么逼真,其实他内心的矛盾又有谁真的明白。蔡一柔的插曲才落幕,他当日多么肯定地说想要保护什么就要牢牢攥在手里,大约是被老天听见了,才会马上给他无比狠厉的耳光。如果说蔡一柔还有理智可言,那李清江活脱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和李清江的角力,在李清江放弃之前大概永不会完结。今天能让潇潇受伤,明天谁敢担保不会要了她的命,他亲眼见过她的痛楚,哪里还有勇气让她犯险,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爱她就要她站在钢丝上,任凭李清江在那头拿着锯子对她虎视眈眈,这些本就不是她该面对的。
宁愿她恨自己绝情,总好过把命搭进去。并且,他坚信,只要风平浪静,就是她回来的时候。
单刀赴会,李清海已经等在那里,他落座之后说的却无关生意:“你弟弟真厉害,把我们逼到着份上。”
李清海稍显落魄疲惫,摇着头笑问:“你也收到他的所谓警告了?”
林朔看了看表,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登记,从鼻子里哼出轻蔑:“反正我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意外惊喜
李清海好似也看淡了许多,轻松地说:“那就坐等看看他到底给我们什么惊喜。”
两人会意一笑,直到服务员上齐菜品关门出去才把话题转入合作项目上,林朔总觉得吃饭是吃饭,生意是生意,两件事混为一谈总是对胃的惩罚,且还不一定能成事,因而他十分不喜欢在饭桌上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