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开始沉默。
“来人,派斥候沿峰打探,限你们一天之中,一举拿下!”终于,他开了口。
邓隼看了孔杰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让陆大将军气闷的事情,岂止是这么一桩久攻不下的琅琊山?更是他们目前面临的状况和窘境,这地方说难攻打也非是那么难攻打,只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再耗下去了。每停留一天,这里的情形就更糟糕一分。
“报!”又是一声,陆慎拧眉,抬眸,“说。”还能有什么更让人烦闷的消息么?
进来报告的小厮眉眼都笑成一团包子,“报告将军,朝廷给咱们的粮草,送到了!”
送到了?
陆慎眼中的瞳孔都跳了一跳,前天他还收到消息,说粮草吃紧,不可能会在两天之内送到的呀?
这……
是个什么情况?
“押粮官何在?”陆慎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所以然,不如将押粮官带上来,好好问问就是。
押粮官很快上来,竟是四个人,见到陆慎也没行宫中的礼节,而是很有江湖范儿的抱了抱拳,“陆将军,属下有礼了。”
陆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回,虎目之中显出疑惑,“你是何人?”
“押粮官。”那人含笑答。
陆慎眉头一皱,“前日朝廷下来文书,送粮队伍要等到十数日之后才可到达。”
看出对方的怀疑,押粮官们忽视一眼,领头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来,递给最近的邓隼,“邓统领,有劳。”邓隼接过锦囊递给了陆慎,陆慎打开来一看,里面单薄的一张纸,纸上伶仃的写着几个字。
“盼君早归。”只有四个字,却一下敲在了陆慎的心上,这字迹……他自然是认得的。
是她!
是了,能够将这大凤朝的粮食飞速的运到他面前的人,也只有她了。
押粮官抿嘴笑了下,再次抱拳,“陆将军,粮草送到,属下告退了。”四个人同时站起来,同时抱拳行礼,竟然是如此的统一协调,陆慎瞧了瞧他们,露在外头的衣裳上征尘仆仆,再看看手上那四个简短的字,心头不由大暖,亦抱了一会拳,道,“多谢。”
四人转身出门,飞身上马,竟然没有一丝邋遢和拖沓。
领命,完成,复命,暗力营的暗卫们本该做的就是这些。
出得门来,四人之中一人轻声道,“头儿,您怎么不和他说,公主明日就到?”
领头的人一挑眉,露出一丝坏笑,正是暗力营的亦陌。
“公主说要给陆将军一个惊喜,咱们提前说了,不是会让公主的一番好心没处施展?”
那人也笑了起来,“走,咱们去迎接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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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紧紧握着这张纸,眼眶微微有些发烫。
“无忧公主可真是能变出花样来。”孔杰摇了摇头,叹息,“可是将军,她是如何夺了这些粮草来的呢?属下刚去查点了一番,数目……可支持大军一月之余之用。”
“那四位恐怕都不是正八经的押粮官吧?”孔杰喃喃道,不无忧虑的说道,“真正的押粮官只怕已经……”
“偷梁换柱。”邓隼也叹了一口气,“私自派送粮草,这罪名……”
陆慎眉心拧紧,“她也太胆大了。”
邓隼不愿他担心如此,微微一笑,截口道:“楼大人越是这么折腾,事情就越不会成,属下敢打赌,楼大人是绝对安全无虞的,将军请放宽心吧,不出一二十天,咱们大军班师回朝,到时候,大不了将功补过。”
陆慎点点头,没错,用他的军功,弥补她的过错,如此,最好。
当晚,陆家长天军饱餐一顿,三日后,一举攻城。
只是,在三日之内,有一票不速之客火急火燎的跑到他的帐前。
“西山防务营帐统领楼云霓拜见陆将军。”楼云霓顶盔冠甲,一身戎装的她越发显得精神灼灼,一身的威风之气,竟然不逊于她头上的那位陆慎将军。
孔杰哑然,“三郡主?”
“孔大人,还请您称呼末将官职。”她冷眼一扫,生生透出几许骄傲和不容置疑来。孔杰立马闭了嘴,看了一眼同样无奈的邓隼,这两个莽撞汉子捧上比他们还要莽撞的楼云霓,就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末将奉谕旨来阵前,助陆将军一臂之力。”她说的客客气气,手上已经多出来一份圣旨,大概说的是之前粮草拖欠十分愧疚,现在找个人来帮忙云云。
陆慎捏着圣旨半晌,只得点头,凤紫泯打的什么算盘他还不清楚,他留下楼云霓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姐姐而已,直觉得,他认为她姐姐不会存心害他。
“如此,甚好,请楼统领整顿两日,三日后,攻城!”
“是。”
琅琊山东北向,滚石硝烟尽皆纷纷落下,毫不留情的砸到下面不断向上攀爬的士兵身上头上,顷刻间,城墙一片狼藉,尽是被鲜艳的血红浸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溅开大朵大朵的花。刺眼的炫目。
叫喊声,哭喊声,攻城的怒骂声,滚石檑木的暴躁声响,响彻半边天,嘶吼阵阵,烟尘飞扬,暴土扬长中,有一队人马伫立在城外几丈远的地方,领头的是个身穿红色铠甲的年轻人,她老成稳重的脸上此刻尽是焦急。
满场的血腥杀戮让她更加不适应,几次蠢蠢欲动的呕吐感让他几乎有掉头就走的冲动,但是一看到三军将士都在奋力攻城,她一个主将怎么能退缩?
孔杰在阵前继续指挥,只听他大声呵斥着兵士们上前,一边挥着大刀将不断射过来的箭矢全部斩落。
大凤朝的将士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敌人太过狡猾,只是占据着这座高城死不出兵,城门不开,吊桥不放,琅琊山本是山峦,有太多的巨石树桩,就等于给了敌人无限的武器,这样攻城,不知道要攻到什么时候。
而为数不多的大凤朝将士还能剩下多少?
看着一批批士兵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又倒下,有些甚至连城墙的边缘都没碰到,就一命呜呼,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