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公孙老海主去后,密贞很快同你爹搭上关系。”宣于冯氏似笑非笑道,“甚至给你爹做了儿子,给你做了哥哥,这么着,公孙海主又不傻,有盛家提供的清白出身跟铺路,密贞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情,玳瑁岛上岸有望,还找什么军师?有什么事情当然是兄弟俩讨论一下就决定了。”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后。
虽然说无论吴大当家还是吉山盗的军师,身份地位都在盛惟乔之下,但一来吉山盗新降,正是需要礼遇的时候;二来吉山盗的军师既然是容睡鹤都认可的有才学,说不准沦为盗匪还有桓观澜的意思,且是比盛兰辞还年纪大几岁的,盛惟乔觉得还是亲自出来迎一迎,权当是敬老了。
西疆这边地广人稀,所以虽然益州城远不如长安繁华,轮到城池的规模,倒不比长安小多少,作为州城之中最要紧的建筑之一,刺史衙门占地也是宽广的紧。
姨甥俩在门后稍微等了一会,吴大当家同军师才走进来。
见盛惟乔跟宣于冯氏专门在此等候,吴大当家面露意外,快走两步抱拳行礼:“怎敢劳动郡王妃与冯老夫人?”
“这些日子下来,咱们也算是闺中好友了。”盛惟乔嫣然道,“这会儿你的父辈过来,咱们哪能在堂上坐等?”
吴大当家忙给她们介绍自家军师,诚如容睡鹤所言,这人要不是吴大当家带过来的,实在看不出来是吉山盗的出身:虽则双鬓已有华发,眉心也刻上了三道极深的竖纹,但俊朗的眉眼间满是饱读诗书才有的儒雅。
此刻一袭青衫寥落,望去只合是在长安柳下、江南桥畔才能偶然擦肩的才子,与荒僻的西疆全然都是格格不入。
“郡王妃!”军师复姓乐羊,单名一个“文”字,他对盛惟乔很和蔼,和蔼的让盛惟乔感到有点古怪,因为这种近乎长辈看晚辈的态度,一般而言都是建立在双方身份等同,或者感情亲密到了跨越身份差距的地步的。然而盛惟乔觉得乐羊文到现在还没被授予正式的职位,跟自己也才头一次照面,就真心实意的拿自己当晚辈看了……这?
毕竟她自来娇生惯养,一大堆长辈基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又不是那种做梦都能有个长辈管着护着的小可怜,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这样的对待,老实说是觉得有点被冒犯的。只是看吴大当家的面子,到底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这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跟容睡鹤吐露了几句:“吉山盗的军师不说八面玲珑,但既然能做军师,好歹也该懂得起码的人情世故吧?”
容睡鹤微微惊讶:“乐羊军师惹你不高兴了?不应该啊,那位军师不像这样糊涂的。”
“也不能说惹我不高兴吧。”盛惟乔皱眉道,“就是觉得他对我太不当外人了,一照面就跟自己亲生晚辈似的,让我有点不习惯。”
“……”容睡鹤沉思了一会,就问,“会不会他以前在北疆待过?”
“你是说他可能跟咱们祖父有交情?”盛惟乔闻言一愣,说道,“我没听祖父提过他老人家有袍泽转来西疆……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军师今儿个做什么不跟我点明?毕竟现在他都已经归顺朝廷了,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容睡鹤道:“他们上了年纪的人,也许心境比较复杂呢?尤其乐羊文迄今未娶,无儿无女,倘若他跟咱们祖父有旧,乍看到你这故人之后固然觉得亲切,却也未必乐意跟你说起过往。毕竟你也知道,祖父那班人,要提过往的话,八成是要说到没了的周大将军的,偏生前些日子茹茹进犯,到现在北疆的消息都没什么好的,对咱们来说只是气愤,对他们那班人来说,只怕是锥心之痛了。”
盛惟乔想想也是,就后悔刚才对乐羊文不够热情了:“早知道他可能是祖父的袍泽,我就该认认真真执晚辈之礼,而不是只是场面上敷衍下的。”
“也只是猜测。”容睡鹤安慰她,“未必是真的。”
“本来他今儿个是要来见你的呢!”盛惟乔道,“结果你当时正忙着,吴大当家就说带他见见我,我当时还以为大当家是为了军师的前途考虑。现在想想,他根本就是见完我就走了,压根没去找你,可见就是冲着我来的!这么着,他跟祖父有旧是八成的事情了。否则我同他素昧平生的,年纪还差了那么多,你说他专门来看我做什么?”
容睡鹤笑道:“也许人家想看看长安来的郡王妃是何等国色天香,居然把你家睡哥哥迷的神魂颠倒,哭着喊着都要娶回家呢?”
盛惟乔咯咯笑,打了他一下道:“骗人!你哪里哭着喊着了?你压根就是笑的合不拢嘴!”
又说,“你当人家军师跟你一样呢?尽会看容貌。人家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看我的目光怎么想怎么是看小孩子。”
“乖囡囡,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容睡鹤道,“年纪大的人就不在乎美丑了吗?你想想之前那前任刺史是怎么耍赖似的跟咱们要走一个美貌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