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霍震烨下楼吃早餐,他一手端起咖啡,一手翻开报纸,今天的头版头条是《催花辣手法网难逃,花国美人再竞芳华》。
几位花国美人自发素服为两位被害的姐妹募捐,说要把募捐的钱送给她们的家人。
于是又有报道赞扬这几位美人是当代红拂女,这几位的票数下次必可再涨一轮。
霍震烨放下咖啡杯,拿起报纸翻看,柳二虽然还没上法庭,但在报纸上他已经是两个案子的杀人凶手了。
而柳大,原来被记者们写成迷恋美色抛弃未婚妻,又因情杀人的混帐,如今风向一变,又成了弟弟的替罪羊,还有小报记者夸他有情有义。
更有甚者昨晚就去了韩家小院,看见韩珠还在照顾重伤的未婚夫,又大发感慨,希望这对贤伉俪从此能过上夫唱妇随的日子。
霍震烨扔掉报纸,三两口吃完黄油吐司出门去。
大头穿着制服站得笔挺,在捕房门口等霍震烨,一看见他就奔上来:“霍公子!你吩咐的我都安排好了。”
他安排韩珠在柳二被押去总捕房之前,跟他见一面。
柳二下午押去总捕房,之后排期上法庭,他杀了两个人,还挖掉了她们的眼珠,造成这么轰动的大案,基本上是肯定要吃枪子的。
今天这一面,就是两人永别了。
“霍公子,总捕说要嘉奖我呢,我这都是沾了你的光。”
大头越说越高兴,可看霍震烨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他又住了嘴。
还以为霍震烨是因为功劳被抢所以不高兴:“霍公子,你要不要到总捕房当顾问啊?你办了这么大的案子,总捕房肯定愿意。”
霍震烨笑着拍拍大头的肩:“再说吧。”
这下大头更不明白了,霍公子明明破了大案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柳二面对着墙,听见有人进来,既没回头,也没动弹。
韩珠塞了一把钱给看牢房的巡捕,她进走矮屋,蹲在地上,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只菜碗,一坛黄酒。
柳二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师姐来了,他身体轻颤,不敢回过头来。
牢里没有桌子,韩珠就把菜摆草席上,她拿出两双筷子一对空碗,像往常那样喊他:“小柳,吃饭了。”
柳二眼中含泪,他低头抹了一把,咬牙回过头,眼睛红通通望着韩珠:“师姐……”
“赶紧吃吧,菜要凉了。”
白鲞扣鸡,红炖天堂肉,油煎小酥鱼,白菜炒千张。
都是他爱吃的,每到过节就会央求韩珠做的菜,最后韩珠捧出碗烂面条,面疙瘩加菜肉:“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嘛。”
柳二捧起碗,眼泪掉进面碗里,他怕韩珠看见,直往嘴里扒拉,一口气喝了半碗。
韩珠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看他吃得急了,给他倒一杯黄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柳二嘴里含着汤面,哽咽流泪:“师姐,我没想这样。”
“我知道,小柳就想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他进师门时才三四岁大,灾年里要不是柳大不肯丢掉这个弟弟,他早就饿死了,柳二报恩也是应该的。
“师姐,我对不起你。”
韩珠拿起筷子 ,给他挟了条炸鱼,依旧是那喜怒不惊的模样:“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是他。”
柳二咬牙忍泪:“我不能给师父磕头了,师姐替我告诉师父一声,我过几天就下去伺候他老人家。”
韩珠一直容色不变,听到这句红了眼眶,继续给柳二挟菜,把碗堆得满满的。
两人再没说一句话,这顿吃饭就是永别,柳二也不再奢求韩珠还会原谅他哥哥,眼看她要走了,才低叫她一声:“师姐。”
“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大哥都要带着金丹桂离开上海,又怎么会杀她,想来想去,就只有师姐会下手。
韩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杯入口,一饮而尽。
瓷杯“啪”一声反扣在地上:“是我。”
柳二怔怔看着她,嘴唇不住抖动,看着她的手,眼中热泪再忍不住:“真的是你……”
韩珠笑一笑:“我只是没有想到,霍先生会是个有良心的人。”
如果不是霍震烨怎么都不肯指认柳大杀人,来撇清他自己的嫌疑,柳大早就按罪关押,等着枪决了。
她要他等死,一天一天看着自己死期将近,脑海中还会永远记得金丹桂被挖掉双眼的样子。
柳二全明白了:“师姐要如何处置他?”
“背弃师门,按门规该如何处置?”
柳二哑口,他不再说话,把菜吃得干干净净,跟着一骨碌爬起来,又对韩珠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师姐这十多年来洗衣做饭,织鞋补袜的恩情,小柳这辈子报不了的,下辈子再报。”
韩珠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面颊滑下。
押柳二去总捕房的车按时来了,霍震烨目送柳二上车,他心口发闷,觉得哪哪都不舒畅。
宋总捕拉住霍震烨:“昨天请客你怎么不来,你是这案子的大功臣,哪能少得了你霍公子啊,今天可得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