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絮本来还羞得低着头,听到那随从居然叫她疯妇,怒气飙升把羞耻心都压下了,对着那名叫长安的随从呛声。
“你说我是疯妇!什么疯妇,我说你们才迫害良民呢,街上老幼众多,你这位大人自顾自地疾行,觉得自己骑术精湛是吗?逞什么威风呢?恃着自己多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夺人所爱了吗?赶紧把我松开!松开啊!”
青年定定坐在马背上,盯着裴絮。脸上的表情切换极快,开始眉头紧蹙,一下好像看得出了神,最后还扬了嘴角,轻蔑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为官的就了不起么!”裴絮转过头,与马背上的人四目相对。
“小姐!”宝燕匆匆上前,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胡言乱语,一下也被围上来的官兵控制住。
“都退下吧。”男子一声令下,几个官兵立刻松开了手,围站成一列。突然重获自由,裴絮转了转肩轴,依然狠盯着高高在上的男子,鼻间发出不屑的轻哼。
男子从马背缓缓而下,走进了裴絮才看清。这人与启哥哥年纪相仿,头戴的发冠、身着的衣料质地上乘,细看他的马,是一匹纯黑油亮的大宛,鬃毛竟然一点杂色都没有,品种纯正养得也好。人嘛,长得也算俊朗,凤眼薄唇,收拾得也算干净利落,就是看着一脸邪气,不像好人。出手阔绰,目中无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官,大抵是从哪里搜来的民脂民膏罢,所以花着一点都不心疼。
裴絮打心眼里瞧不上这样的人,官商勾结,为非作歹,欺凌百姓。
那青年也盯着她,眼神凌厉,也不知在盘算什么。两人针锋相对一阵,裴絮被看得生怯,认输移开了视线。
那男子见裴絮认输,得意的笑了,开口说道。
“小娘子如此喜欢这盆景么,你若开口我送你便是。长安,派人把这株龙神柱送到。”
“请问府上是?”
“你!”刚刚才被官兵们押下,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自报家门,分明就是要让裴絮难堪而已。
宝燕扯了扯裴絮的衣角,示意让她不要与此人纠缠,赶紧离开算了。
“我才不要呢,施舍来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说完,拉着宝燕,转身快步走远。
男子听着她的话,脸上染过一瞬的不自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望着她俩的背影远去。
裴絮转过头,冲他摆了个臭脸,和宝燕急急转入小巷消失了。
况道崇对着背影失神,旁边的长安抱着龙神柱,心里一堆疑惑。这太不正常了,平日里的大人在官场上运筹帷幄,见到烟街柳巷的女子也游刃有余,当下居然对着这个聒噪女子发呆。
“爷,我们还不走吗?”
况道崇瞥了眼他,接过龙神柱,左右看了几眼。
“是挺像个幞头的,给我好好养着,死了残了伤了,你就和它一样。”
说着把盆栽丢给长安,长安差点没接住。
长安是个孤儿,从小流连在街上偷鸡摸狗混饭吃,有次被抓到,叫人打了个半死。当时被大他几岁的况道崇出手救下了他,那会儿他还没入野,只是在个小文官家中作幕僚。长安便开始跟着他,在他手下跑腿做点闲杂,算算也有五年了,看着他一步步从幕后走到幕前,走入官场,飞速升迁,长袖善舞,步步为营,也见惯他的办事风格,不讲手段只谈结果,言出必行,有仇必报。只是大人的心思太多,性格也阴晴不定,向来都叫人看不懂。
眼前的龙神柱,又不知道是有什么名堂,说不准一个没养好,真的会被罚。
回过神,况道崇已经上了马,身影淹没在落日的余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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