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宁安安静静地站在柯爸爸的面前。
柯爸爸蹲下来,沉痛地抱住了他。柯爸爸是个非常传统的男性,他觉得男人再怎么样都不能掉眼泪。
但他那天的声音都哭哑了。
柯爸爸搂着小西宁,哽咽地叫着“儿子”“儿子”,重复地喊着。因为他知道,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柯西宁。他只有儿子,而柯西宁也只有他。
那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严叙能够明显地感觉出柯西宁在做噩梦。
他躺在那张童年时期的小床上,时不时眉头紧皱,面色十分压抑。
严叙搂着柯西宁,温热的手掌熨帖着他的后背,从上至下顺着脊梁骨慢慢地平顺着柯西宁激动的情绪。
这一招见效很快。
柯西宁真的逐渐冷静下来,气息也变得平稳和均匀。
严叙舒了一口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柯西宁不是从噩梦中脱离了出来,而是彻底睁开眼醒了过来。
“……严叙。”
柯西宁的情绪看起来还挺稳定,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即便柯西宁醒了,严叙也依然搂着他,柯西宁竟然也没想着要挣脱开来。
两人这样在一张床上相依相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
“嗯。”严叙说,“我在这里。”
“上次你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柯西宁说,“今天我也和你讲一个,好不好?”
“好。”严叙说。
“这个故事比你那个床单应该要稍微长点。”柯西宁说道。
严叙笑了一下,揉了揉柯西宁的头发,接着安静地聆听。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很爱自己的一家。他爱他妈妈,也爱他爸爸。”柯西宁缓缓地叙述道,“可惜他爸爸不争气,做了一件错事,让他妈妈生了好大的气。他们开始每天吵架,小男孩觉得好吵好吵。”
严叙已经知道柯西宁要说什么了。
“有一天,他们不吵了。因为爸爸不想忍下去,失望地离家出走了。”说到这里,柯西宁低下了头,“妈妈把小男孩哄睡着后,一个人走到阳台从楼上跳了下去。”
严叙皱眉:“……西宁,如果你觉得这个故事说出来很压抑,你可以不用说的。”
柯西宁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以为小男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可事实却是……他亲眼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也许再快一点,就快一点点,他就能把妈妈从窗台上劝下来。”
“也许妈妈一看到他,他只要露出一个傻得天真的笑脸,他妈妈就不忍心了。”
“只要他稍微再快一些,一切就有可能转变。”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到……”
柯爸爸当时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柯西宁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亲眼看到母亲坠楼的场景,这成为了柯西宁心底的一个阴影。
他的记忆也明显出现了逃避的倾向。他记得小时候很多事,唯独忘了那天发生的很多细节。许多人问他,他都一问三不知。
大家便都以为那天晚上,柯西宁沉沉地睡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久而久之,连柯西宁自己都那么以为。
他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严叙沉声道:“这和小男孩没关系,他什么错都没有。”
柯西宁说:“以前这个小男孩深受自责之中,不停地在逃避。后来,小男孩长大了,他通过一件又一件的事,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严叙问。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无论如何会贯穿人的一生。”
就像一片叶子,它会生长,也会枯萎,最后掩埋于泥土之中。
“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事。”柯西宁说,“我需要面对这些,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严叙把柯西宁抱得更紧了一些,也明白他说这一番话,是真的走出来了。
柯西宁戳了下严叙的肩膀。
严叙看他。
“你可以放开点。”柯西宁笑道,“我快要窒息了。”
严叙尴尬地放开柯西宁。
柯西宁又看了他一眼。
严叙心领神会,走下了床,躺到了他的床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