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奶奶。”
“嗳。给银姑娘看坐。”
小丫头搬来一只青磁绣墩,银瓶推让了几番,才上前将将坐了一点。
这窗子朝西,正是日照斜阳燕雀归林的时候,西晒的金光刺眼,模糊了窗下的光景。
银瓶离得近了,方看清大奶奶脸上不大自在的脸色,不免纳罕。小丫头端了茶来,大奶奶故意端出主子的款儿来,端庄凝重地吃她的茶,抻着银瓶干等了半天,方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话锋一转,又忽然到了桂娘身上:“当初和姑娘一起进府来的那个小丫头,叫桂娘的,不知二爷对她可有什么打算么?”
这话是问裴容廷有没有也将她收房的打算。
银瓶不明所以,只得老实道:“二爷大抵是没有那意思,至于有没有其他的打算,我就不知道了。大奶奶这么问,是——”
大奶奶听见,终于笑了,又问:“她多大年纪?”
银瓶只得道:“桂娘属兔,今年十八岁。”
“好好好,年纪也相当。”大奶奶拍手道,“既然二爷没留她的意思,我这里倒又一桩亲事堪配她!我那陪房的小儿子,姓李,今年十九岁,还没娶媳妇儿。那天她娘来找我要说门亲事,我选了一遍,就看中了桂娘那孩子。那李家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人老实,生得也周正,他娘老子虽是服侍人的,在府里也有头有脸,家当也配得上。等回头我亲给他们操办,绝不能亏待了她。”
银瓶忖了一忖,笑道:“多谢大奶奶提拔,只是我平日与桂娘说话,倒不见她有嫁人的心思。”
大奶奶不以为然:“人大不中留,难道她一辈子不嫁人?她是府上的奴才,除了留给你们二爷消受,也不过配个小厮,那李家已算好人家儿了。难道姑娘信不过我的话?”
银瓶忙说了几声“不”,大奶奶便笑道:“那有我和你作保,你还怕什么!而且不但婚事我给他们操办,将来养下孩子,我也做主销了他们奴籍,像正常人家儿的孩子识字读书,你看可好呢?”
此番话倒当真戳动了银瓶。她也替桂娘打算过将来,只是碍着桂娘的过去,就算得了自由身,也难嫁个正经人家。若是留在府内,配个得脸的小厮,未来孩子落个自由,也算是个出路了。
大奶奶见银瓶脸上似有动容之意,便笑道:“姑娘也瞧着好罢!那姑娘就回去问问二爷的意思,二爷若肯放手,我这边也就着手办起来了!”
银瓶只是表面应和了下来,同时也存了心眼。桂娘还病着,她没去打搅,只等晚间裴容廷回来,先和他说。
等到前厅灯火下楼台,已经过了一更,裴容廷终于回来,披着秋夜的月色和寒露。银瓶见他吃了酒,忙沏了梅子茶来漱口。
俗话说,“酒是色媒人,风流茶说合”,裴容廷吃了酒又吃了茶,灯下看美人,更触动了心肠,便除了外袍倚在罗汉榻上,把银瓶揽在怀里说话儿。
银瓶趁机把大奶奶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问他的意思。
裴容廷打心里过了一过道:“我不管。我买她来原是为了陪着你,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银瓶递过茶杯来,笑道:“大奶奶说那李家的小子生得好,性子也好,我没见过,总是心里没底。爷可知道他们的底细么?”
裴容廷闲闲嗤道:“我哪有心思惦记这些有的没的。”
他吃了酒,人也比往常松散,换了竹青的熟罗贴里,倚卧在榻上,恍若玉山倾颓。呷了一口梅子茶,又道,“你要想知道,明儿问问静安他们就是了。我也乏了,你叫他们掇水进来,等我洗了睡罢。”
银瓶应了一声,翻身要起来,却忽然觉出后腰上被突出的硬东西抵着,隔着秋冬的衣裳也依旧明显。她愣了一愣,登时红了脸,心知他洗了澡怕是不会直接睡下了,又羞又气,咬唇乜了他一眼,不想那两眼秋水横波,反把那东西乜得又涨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