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烽烟尽处 酒徒 2279 字 13天前

胖护士吴大姐没有反驳,只是抱着硬壳本子看着他,居高临下。廖老大被看得脸色发黑,额头见汗,不一会儿就狼狈地败下阵来,悻悻地骂道:“这是你的地盘,你说得算。老子马上就收拾!你放心好了,老子不会赖着不走!”

其他几个伤兵见廖老大马上就要被赶走,兔死狐悲,都把头盖在了被子里,不愿再看。这种沉闷的气氛也影响了张松龄,他用被子围住自己的腰,探下小半个身子来,低头帮廖老大捡床边的杂物。

这个充满善意的动作,立刻让廖老大看到了希望。迅速拉住张松龄的胳膊,他低声求肯:“张先生,小张先生,您大人大量,别怪我刚才有眼无珠。我们老廖家就剩下我一个男丁了,如果您真的在上头有人的话,请务必帮我一个忙。只要让我能活着回去,今后就是给您……”

“孬种!”没等他把话说完,胖护士吴大姐厉声打断。瞪着双丹凤眼,她迅速扫视全场,“全都是孬种,才跟小鬼子打了一仗,就给吓破了胆子。孬种!就你们这样的,即便回了家,也保不住自己的家人。日本鬼子把机枪往村子口一架,要你亲娘亲妹子服侍,你也会自己背着给人送过去!”

廖老大被骂得不敢再说话,低着头,迅速整理属于自己的行李。他是个大头排长,身边本来就没什么值钱东西。随便划拉了几下,就全装进了一个粗布口袋内。将袋子口用绳子胡乱绑了绑,然后朝自己肩膀上一背,直起腰,大声道:“孬种不孬种,你一个老娘们儿说了不算。反正你一直缩在军部这边,用不着自己上战场。弟兄们,我走了,咱们后会无期!”

说罢,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张松龄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廖大哥-----”张松龄想说自己不是不肯帮忙,确实是有心无力。却再也没人肯听,光溜溜地胳膊举在空中,好生难受!那吴护士也被廖老大骂得有些脸红,跺了下脚,大声回敬:“老娘如果底下有个把儿,早自己扛着枪冲上去了,还用天天在这里伺候你们这群孬种?!孬种,都是窝里头横的孬种,欺负女人有本事,见了小鬼子就只会抱着脑袋朝后跑!”

骂过了,她还是觉得不解恨。从硬壳本子下抽出一套军装,狠狠丢向张松龄的脑袋:“给你的,自己穿好。看着人模狗样的,却一样是个没卵子的耸包!”

“我哪儿得罪您了?!”张松龄被骂得郁闷无比,一边低头整理衣服,一边小声嘟囔。吴护士懒得搭理他,红着眼睛快步出了门。屋子里的其余病友也都憋了一肚子邪火,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那个小胖子!”喘了会儿粗气,众人可能觉得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又纷纷将头转向张松龄,“说你呢,姓张的小兄弟,小张先生!你要是真有背景的话,就伸把手,把老廖从前方调回来,随便在后头给他安排个地方。哪怕是让他去做伙夫呢,也比让他死在前线上强。他家里头没地,老娘和妹妹全指望他的那点儿军饷养活呢,如果他死了,老娘和妹妹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

“我,我尽力吧!”张松龄不忍让大伙更失望,硬着头皮答应。他清楚自己没任何背景,但实话实说,却没人相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闻听此言,众伤兵个个喜出望外,纷纷跳下床来,七手八脚帮张松龄穿衣服,“我就知道,小张先生是个厚道人!”

“可不是么,老廖这回总算拍对人了!”

“您也别费太大力气,他那人是个贱骨头。给他在军部弄个马夫当当,就算照顾他了。”

“让他去淘大粪,淘大粪。”

一边调侃着,众人一边将张松龄把全身内外收拾齐整。最后把军帽往头上一戴,来回端详,“嗯,瞧瞧,你们瞧瞧,人家小张先生把这套衣服穿起来是什么模样?穿在咱们身上,又是什么模样?!要不说,人比人得死呢!待会儿您就穿着这身衣服,到甲字号病房那边去转转,保证那些小护士们,个个都看直了眼睛!”

“各位大哥,各位大哥,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给大伙儿作揖了还不行么?”张松龄被夸得脸红过耳,连连向大伙作揖。

众伤兵们轰然而笑,嘴里称着不敢,四下退散开去。把张松龄一个人丢下来,穿着身崭新的军服发傻。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大伙彼此间就熟络了起来。很快,病房里就又响起了南腔北调的闲聊声。张松龄背景“神秘”,人又长了一幅富贵相,无形中便成了大伙的核心。他不肯回答的话,别人就不敢追问。而他问起任何事情来,大伙就竹筒倒豆子般抢着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众人的话里,张松龄东鳞西爪地了解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军部直属野战医院的乙字号病房,又称医务营乙队,二十七师、三十师、三十一师的低级军官,凡受了伤的,都会往这里送。但具体二十七师、二十七师、三十师和三十一师隶属于二十九军哪个将军的麾下,张松龄怕暴露自己的老底儿,就没敢细问。只是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至少,跟身边这支队伍跟自己先前想像中的二十九军,差得有点儿远。

“我们三十师,跟你们二十七师没法比!”指着张松龄军装上的胸牌编号,一位姓朱的伤兵笑着说道,“虽然都是老营长的嫡系,可你们二十七师,是三旅六团的编制,我们那边,才两个旅外加一个独立团。并且独立团还是师长偷偷拉起来的,不在中央承认的序列之内。老廖他们就吃了这个亏,他们三十一师独立团,装备本来就很一般,还被小日本当做了突破口来打。一个白天下来,全团还活着的,就剩下一百来号了!”

“您别怪老廖孬,他原来还真不是胆小的人。可前年他们家那闹瘟疫,他教书的弟弟和弟媳妇全没躲过去。如果他再不想方设法活下来的话,他们家就彻底绝后了!”另外一个姓马的病号,小心翼翼地替廖老大辩解。仿佛唯恐哪句话没解释到位,张松龄就拒绝帮忙一般。

“嗯,我尽量帮他去说,尽量!”张松龄连连点头,心中一阵阵发虚。如果被这群伤兵们发现,自己根本没任何背景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虽然最一开始,他就没想欺骗任何人。

“老廖那人不是没良心的,你如果帮了他,他一辈子都会念你的好!”朱姓伤兵笑了笑,反复强调。正准备逼着小张先生把话说死,眼角的余光却又看见了胖护士的身影,赶紧后退几步,改换话题,“这身衣服,还真合身儿!是原来就发给您的吧,否则,现准备,可准备不会这么恰到好处!”

张松龄也敏锐地发现了屋子内气氛的变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跟胖护士打招呼,“吴大姐,您来了?是找我么?”

“不是!您是军部特务团送来的的人,我哪敢得罪您啊!”吴大姐好像刚刚哭过一回,红着眼睛,没好气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