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我打趣着站起来,朝孙妈迎上去:“我在这里。”
爬山爬得快虚脱的孙妈一见到他,立马精神一振,半扑半跑地冲过去,趴在他面前,摸着他的鞋子喊道:“来了很多丧尸,孙章他们顶不住了!”
“……”
温故被她话里的内容引去心神,没注意她此时的姿势多么奇怪,答应一声,绕过她就往山下跑。
孙妈急吼吼地爬起来,想要跟上去,一转眼却连温故的影子都抓不到了。
山虽然不高,但以孙妈的体型,必然花了不少时间爬上来。温故担心自己去晚了,全力赶路。到山脚,一阵悲鸣仿佛印证他内心最坏的猜测。
当他冲入临时歇脚的饭馆,就看到一只手慢慢地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出来。温故来不及看那人是谁,就拔剑砍手。
电光火石间,手的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温故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耳口鼻都失了知觉,唯有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被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遮挡的连眼睛都找不到在哪里的脸。
对方也愣了下,但很快将尸体丢过来,转身跑开。
温故想也不想地将尸体劈成两半,紧追而去。
刚从一系列变故中回神的孙章刚要解释那个怪人是来帮助他们杀丧尸的,转眼怪人和温故就都不见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人们。
前方身影跑得并不快。
温故不用驾云,只要纵身一跃就能抢在对方前头了,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比起无数次在记忆中和臆想中找寻虚假幻影,像此时此刻这样,看着他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是恩赐。如果他不想见自己,那自己愿意等下去。
他看着怪人冲进一座古建筑,追上去时,对方跳进了池子。
池水很浅,只到怪人的胸口。怪人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池子里。
温故靠着围栏,低头看着池子里落寞的身影,努力了几次才张开嘴:“我很想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论你是否成仙。”
他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干脆跟着跳进池子里,慢慢地走到身后,试探着将手伸出去,搂住他。对方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反对。温故立刻缩紧胳膊,让自己贴着对方。
“我喜欢你。”
“仲世煌。”
背后湿热的触感终于稍稍瓦解仲世煌伪装的冷漠。他哑声道:“你刚刚还想砍我。”
温故毫不犹豫地掏出暮海苍月剑,塞入他的手里:“你砍回来。”
仲世煌拿着剑,轻轻地抚摸剑上古朴的花纹,思绪回到他们遇到赵铭的那天。
那天,赵铭揭破温故的身份,让两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谜团终于大白。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赵树青与自己分别的三年里,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人,那人却死了,他还在念念不忘;也想过他还记恨着自己当初开的那一枪,这次回来或许是要报复自己,先让自己泥足深陷,再推入地狱;甚至想过他忘不了梁炳驰的仇恨,想找自己报仇。可唯独没有想过,赵树青就是温故,自己倾心喜欢的恋人是神通广大为爷爷续命的神仙,是苦口婆心劝自己成仙的师父!
他觉得不可思议,可细想之下的一桩桩事实现实这一切理所当然。
原来,他以为生死与共的那场车祸对对方来说不过是坐过山车一样无趣的小游戏!
原来,他那一枪真的不是失手,而是预谋!
原来,自己对爷爷的眷恋对对方来说不过是一场交易!
原来,他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那一刻,心底构建的美好一件件地坍塌下来,眼前舞剑施法,英武帅气的身影是那样高不可攀,而自己却像个蝼蚁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渺小而卑微。
他是神仙,他是凡人。
他们的距离就像他们生活的环境,天与地。
翁于桥抓走他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松了口气。他知道温故想要解释,却不知道答案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如果不是,他该怎么办?
修仙?若温故承认之前种种都是欺骗,都是为了让他修仙的手段,那他情何以堪?
不修仙?那他们的距离岂非越来越远?
可是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不管温故关心他的原因是什么,他都是真的关心他。自己的失踪必然会让他心急如焚,如果翁于桥借此做文章,温故一定会很被动。
再以后,翁于桥的折磨,对温故的思念,他身心倍受煎熬。
他开始想他,无比的思念。
随着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漫长,思念一天比一天深刻,煎熬一天比一天难受。
他想:如果那个时候温故出现,他愿意放下自尊和骄傲,只求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他的祈祷并没有出现。
再后来,他吃了妖丹,魔功大成,翁于桥很快放他走,他却无处可去了。
因为翁于桥告诉他,他的灵根已经彻底转化为魔根,绝不可能再走正道。这句话摧毁了他的希望。看温故对赵铭的态度,就知道他对魔修的态度,这一次,仲世煌清楚地知道,他与温故再无可能。
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