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别墅被他买下来以后,除了父母和莫闻澜,司琪和司小俊是唯一的访客。
一百多幅画,都是他在搬入别墅以后画的,所有的画都是一模一样,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头顶有一盏八角影灯,手里拿着一本书,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幽暗的房间里看书,偌大的房间就像监狱,里面的人早就被世界抛弃,一边看着书,一边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画中的人没有脸,也看不见眼睛,他就像是一个蜗居黑暗里的骷髅,苟延残喘的活着,整个人即形销骨立又惨白如纸,就像吸血鬼。
他酷爱画画,这是当年,他除了写代码以外,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消遣,可当时他不知道画什么,脑子里永远都是一团乱麻,眼前的世界是黑暗的,不能凝神细想,于是他只能画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画着自己,看画中的人在黑暗中慢慢消沉、腐烂、然后就是消亡。
有一次莫闻澜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指着他最新落笔的画对他说:这幅死气沉沉的画中透着生机,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他的深心深处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活下去的期望,他想活,只是找不到方法而已。
他不置可否,无从反驳,有人说他早在17岁那年就应该去死,但他活了下来,他抗拒、他恐惧、他焦虑,他蜗居黑暗,看着自己慢慢腐烂,看着人的黑雾越来越浓,世界越来越暗,可是他依旧想活着,所以任由他将画拿去参加所谓的画展,还给那幅画取了一个名不符实的名字。
后来,他不想再让莫闻澜和父母为他担扰,就放弃了画画,将这些房间的门全部锁上了,只有在独处时,或是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推门进来,拿起画笔。
再后来,父亲病重,几次被医生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他终于在莫闻澜的不停游说下,决定接受他的建议。
于是,他遇上了司琪。
画架上,画纸依旧,只是墨水已干。
他出门拿了水过来,重新调了墨,拿起数年不曾拿起的画笔,闭眼冥想片刻,方才提笔。
没多大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色长裙、脚踩同色小皮鞋的倩影油然跃上画纸,身材高挑的人手上还牵着一个身穿灰色小西装、白色衬衫、领口扎着黑色蝴蝶结的孩子,他们站在昏暗的咖啡厅里,目光不约而同的望着一个方向。
这是司琪跟他第一次见面时穿的衣服。
时靖在左下角写下:七月初七。
他们是在这一天相遇的。
等彻底完成了新作,搁下笔,凑上去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又看看挂满画的墙壁,他轻轻挽起袖子,拿着横放在墙角的梯子,爬到最上面,将悬挂在最中间的那幅画扯了下来,再将刚刚的新作挂上去。
退后几步细细打量,画是栩栩如生的好画,人是婉约清丽的好人,就是周边挂的画太突兀了,死寂清冷的画冲淡了那种一看就很温暖的感觉,左看右看,他索性爬上爬下,将房间里所有的旧作全部扯下来,扔到了一边。
如此一来,偌大的空旷房间里,就只剩了一幅画。
等将所有旧作叠好堆到角落里,他站在房间正中,仔细端祥着画中人,又突然觉得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挂着一幅画,似乎太过清冷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脑子里存的那些画面突然争前恐后的涌了出来。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加安眠药也不能拯救他的睡眠。
还好他早就习惯失眠,前些年他曾经连续五天没有睡觉,后来是莫闻澜给他用了过量的药,才让他得到一夜好眠,然后又天无法入睡,再用药......如此循环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