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人,司琪替他掖好被子,又拿过勺子,给他喂了些热水,这才起身蹲在床边,打开了旁边书桌下面的柜子。
时靖平时吃的药都放在这里,这几天她都会趁着时靖睡着,把药倒出来清点数量,以此来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
现在的医学界对创伤后应激障碍、抑郁症、社交恐惧症等心理疾病都没有特效药,莫闻澜给他开的还是ssrls类的抗抑郁药,其中以舍曲林、帕罗西汀、氟西汀和艾司西酞普兰为主,不知道为什么,时靖把这些药全部都拆出来用黑色的小玻璃瓶装着,而且他基本都是几种药混在一起吃,最初她花了好半天功夫,对照网上的图片才勉强把几种药分清楚。
第一天出现梦游后,时靖基本都没有吃药,但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竟然把氟西汀吃了五颗,远远超过了网上介绍的标准用量,她把这事儿告诉了莫闻澜,对方却只是沉默了半晌,告诉她等他回来再说。
而昨晚,时靖又吃了四颗艾司西酞普兰,几乎超了标准用量的两倍,而且他完全没有嗜睡的副作用,只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怎么爱说话,拿着一本书都能坐四个小时不动,好像随时都能化成一尊雕像,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连菜掉在桌上都像没有察觉,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唯一让人倍感安慰的是,他并不排斥她的出现,对她也没有任何排斥现象,她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如果她去跟他说话,他也会干巴巴的回应,但基本丧失了以前那种活力,就像关闭了五识,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拉他去吃饭他就会去吃两口,然后继续回到房间,拉上窗帘关上灯,把自己陷中黑暗中冥想。
此时,司琪看着这掌心的几瓶药,再看看短短三天就显的越发消瘦的时靖,茫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来想去,都理不出头绪,只能无奈的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发呆,直到快天亮了,她才匆忙收拾好药瓶,离开了时靖的卧室。
时靖这一觉睡着下午两点多才醒过来,司琪煲了乌鸡汤、大明虾烩饭、蒜茸西兰花、千层饼、农家小炒肉。
时靖沉默的往嘴里扒饭,视线低垂,落在他面前的菜碟上。
司琪不动声色打量他两眼,笑问:“菜还合口味吗?”
时靖端着饭碗的手微微有些凝滞,他抬眼看了看她,没吭声,只是默不作声把碗里的菜吃光了,然后搁下碗筷,这才重新将视线凝在她的脸上,眼神没再飘乎不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冒出一句:“你不害怕吗?”
“害怕?”司琪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意不变,只挑了挑眉:“害怕什么?”
时靖面色淡淡的看着她,眼神有种说不出的陌生和疏离:“跟一个精神病患者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害怕吗?”
司琪哑然。
莫闻澜那只花孔雀不是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梦游后的几天里他都会有些轻微的记忆错乱,而他加大的药量也会让思维变的缓慢,为什么他竟然什么都知道,难怪这两天他就怪怪的,既不主动跟她说话,连看都不看她,她还以为是药物的问题,敢情时靖就是故意摆出这种态度的。
他是觉得她会害怕,所以他想怎么样呢?
想用冷漠把她吓走?不想连累她?
这人还真是远离人群太久,把人想的未免太简单。
“我是个有严重精神病的重度患者,创伤后应激障碍、抑郁症、厌食症、焦虑症、强迫症俱全,而社交恐惧症只是这里面最轻微的一种。”时靖用一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说:“我会梦游,会自残,还会有伤人的行为,如果我去精神病院,会直接被列为重症患者,病房会有全天候的监控,出门都必须有随行人员,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保护别人。”
司琪拿着筷子,侧头缄默片刻,“听起来是挺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