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丰就骑着车又回去了,天光渐渐亮起来,田野里鸡鸣声此起彼伏。大约快要八点的时候秦丰回到家,他把自行车停好,秦保山屋里还是鼾声如雷。
他小心推开傅眉房间的房门,一股香香甜甜的热气扑面而来,叫他醉倒在属于她的气味里。房间里很温暖,有种闷闷的颓废感。
傅眉正睡的香,呼吸绵长,面颊红润,面朝外躺着。秦丰静静的看她一会儿,心里就柔软的不行,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他小心翼翼凑上去蹭了蹭她的鼻尖,亲了亲她的唇角跟额头,动作饱含爱恋温柔,像是对待什么珍宝。傅眉是个容易惊醒的人,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她还是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声音慵懒沙哑,“你回来啦。”秦丰低低的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再睡会儿,我出去了。”
傅眉闭上眼睛问,“东西送去了吗?姐夫说什么。”她还惦记生意的事。秦丰小声道:“我等姐夫走了才回来的,他说了,你做的东西好吃,一准能全卖光。”
傅眉嗯了一声,放心的睡过去。秦丰趴在她床边缱绻的看了好一会儿,起身退了出去。
第57章
天色已经快要大亮, 去镇子赶集的路人陆陆续续出现在大道上, 早上雾气迷重。骑着自行车飞奔, 冷风从脖子里灌进去,冻的人直哆嗦。
赵海林进了城就挑着人少的小道走, 推着车大大方方的,也不左顾右盼。到了城里一处全是一排矮房子的街道前, 他蹲下来系紧了鞋带,私下里看了看,若无其事的推车进去。
房屋都很矮, 伸手就可以触到屋檐的样子,他的车子停在墙边, 走到最里头一间,敲门。里头很快响起细细索索的声音,有什么人在往过来走。
赵海林低低又敲了几下门,那是一阵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门里的人好像确认了什么,放心的打开门。赵海林提着东西跟着开门的四十几岁的大汉进去。
两人穿过天井, 进了后头的一个屋子, 赵海林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栓子叔, 你来瞧瞧,上次不是说有客人想要熟食嘛, 我家里做了些试试。好吃哩。”
他并没有说是什么人做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说是家里人做的,意思就是要多少有多少。还怕人不信,最后还加一句好吃。
钱大栓孤疑的看了看卖相不错的糕点,捻起一块尝了尝,随即眼睛就亮了。拍了拍赵海林的肩膀,“林子不错啊,你家婆姨做的?是好吃,前儿就有那有钱的主顾问哩,你这东西保管叫人满意,还有没有呢?”
钱大栓是赵海林他妈那边的亲戚,干这个事情已经有些年头了,手里不管是客户来源,还是东西来源都很丰富。今年年初赵海林找到他头上,说是家里日子艰难,想参与进来卖粮食。
后来不小心叫人发现了,他硬是全抗下来,关于他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透露。那时钱大栓就看出来这娃脑子清楚,是个能担住事情的。
他们这样的胆子都大,后来赏识这么个人才,又是自家亲戚,他也带着赵海林教他里头的门门道道。比如如何去收货,哪些人家有货还想卖,如何找商家,又咋不得罪黑市的人。
赵海林感念他的恩情,这才把傅眉做的东西送过来,意思想要长期合作哩。赵海林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沉稳的道:“只要卖的出去,好吃的那啥都做的出来。”这也是傅眉的原话。
钱大栓道:“可以,我去统计一下,看看大家伙都喜欢啥吃食。话说回来,你这个咋卖,你给定个价,我心里好有个底。”
赵海林心里想了想,他送去的面粉是一毛八分钱收购的,花生五分钱,核桃八分钱,还有其他果木。傅眉做的这些东西七斤五两,中间还有损失的。
开口道:“家里做出来也不容易,大半夜赶出来的哩,跑了这么久还是热的。栓子叔,我想收一块五毛钱一斤,每斤再添点粮票或布票,你从其中抽二分利,这事还要你长久看着哩。”
赵海林叫他抽利,钱大栓也不矫情,毕竟这是为了更好的双赢。两人商量了具体的事项,赵海林就要回去了,虽然现在是农闲的时候,但是年底是算工分的时候,要是村里会计找来他又不在家也不好。
他可是有前科的人,钱大栓在他走了几步的时候叫住他,“我想你要是长期干这个事情呢,怕是要的食材还多哩,我告诉你一个收食材的好去处。”
赵海林忙把地址记下,这才骑上车急匆匆回去了。傅眉睡舒服了起来,秦丰已经做好了饭。虽然味道不及她做的,也还可以,赵永青家里已经有人来信了,说是要接他回去。
徐途夫妇俩也准备要走,傅眉打算趁着过年的好日子做顿好吃的给践行。鸡圈里的鸡鸭还剩一半,另一半叫秦保山父子拿去卖给供销社换生活必需品去了。
傅眉挑了一只鸡杀了弄干净,又洗了好些夏天晒的干土豆片,准备做个干锅鸡。焯好的鸡肉在烧腊了的油里下锅,翻炒一会儿,放陈皮大香桂元等干调料,文火慢炖。
待到厨房里满是混着药香的时候,再放入洗好的干土豆片,焖一会儿出锅。鸡肉已经做好,盐油皆入了味,鸡肉香滑软嫩,带一点绵绵的劲道。
干土豆似乎换了一种出场形式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失去了些许水分,口味更加无穷。又做了个春芽炒鸡蛋,香椿是很早就摘得,用特殊的法子密封在坛子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傅眉做好了饭菜,秦丰就去叫了赵永青几人,秦保山还打了一壶黄酒。他倒是个乐呵性子,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傅眉跟秦丰请什么人吃饭他一般也不管。
虽说先前顾忌着一些事情,秦保山跟住在牛棚里的知识分子都没有什么交际,最近倒是跟赵永青熟起来,两人时常一道说话。秦丰喊了人来,一进屋秦保山就叫人过去试试他新打的酒。
傅眉跟张庆春都不喝酒,两人就说些其他事情,秦丰叫几人拉着倒是喝了好些酒。外头天光微暗,月亮从东山上爬起来,露出来一点点。
山村安静的躺在薄雾之中,张庆春跟傅眉说她在国外遇到的人和事,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津津有味。傅眉忽然就听到有人喊她似的,扭头往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还当是错觉呢。
刚转过身来,又听到她的名字,拉着秦丰问了一声,秦丰喝酒喝的脸蛋红红,点了点头。既然秦丰都听到了,想必外头真有人叫她哩。傅眉拉开凳子走出去。
站在院坝边上,底下竹林黑黢黢的,瞧着还有点怕人。仔细一看。果然有个人在下头看她,见到上头出现了人,那人才道:“是眉女子吗?”
傅眉答了一声是,问他干嘛,原来是秦丰三爹秦保树家的老二秦波。三言两语就说明了事情,原来秦实那小子今天上山打柴,回来之后说是身上痒的不行。
秦保树只当他是久了没洗澡,在家里烧了一大锅水洗了个干净。原只当该没事了,谁知道天黑这一会儿,秦实身上就起满了红疙瘩,又疼又痒,有的地方还肿起来了。
傅眉听秦波这么说,连忙进屋里拿了手电筒,下了小坡跟秦波去三房。秦丰要跟着一起去,傅眉让他先把家里几个人安顿好,过一会儿去接她就成。
傅眉到的时候,三房几个人都在堂屋等着呢,只有张兰花在秦实屋里。她拿着帕子给秦实擦脸,一脸的焦急,傅眉走近看了一眼,秦实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整个肿的老大,一按一个坑,两只眼睛也挤成两条缝,傅眉检查了他的手足,没发现有伤口。又问他今天有没有接触什么平时没见过的植物。
秦实哼哼唧唧的躺着,精神头倒还极好,说话的声音也有底气。傅眉掀开秦实衣裳看了看,胸口竟然已经起了好些亮晶晶的水泡。
一个挨着一个,有的大的有拇指大,张兰花看见吸了一口凉气,没有想到这么严重。傅眉让张兰花看看秦实的裤.裆部位,是不是也是这样起了好多水泡。
她自己则是到外头去看了一眼秦实捡回来的柴,回来听说秦实腿间也是这样的水泡。傅眉同情的看了秦实一眼,“傻小子你抱了两根漆树回来你知不知道,怕是你对那个过敏。”
一听傅眉说漆树,众人就都明白是咋回事了。农村里有一种树叫漆树,有些地方也叫山漆、瞎妮子,有些人对那个严重过敏。一沾上就会出现瘙痒、水肿、红斑等症状。
秦实这个算是严重的了,以前也有人漆树过敏,大多是自己熬过去,睡个几天自己就好了。秦实这个倒是看着有些吓人,张兰花问傅眉,“那实娃子这么严重,不管可以吗?”
傅眉道:“家里有没有菲菜,压碎挤出来汁水给他敷上,然后明天红豆跟 薏米粉烧水给他洗个澡。这样多弄几次,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张兰花点点头,秦实大嫂孙玲玲已经去厨房找菲菜了。既然病瞧了傅眉就要回去了,张兰花把傅眉送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要不我叫你二哥送你回去吧,这么黑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