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已是八月十四,皇帝突然下旨,封皇后生父李仲廷为长平侯,领正三品俸禄,位同县公。皇后母为浩国夫人。皇后的兄长李显为武安侯,从三品衔。
晚膳前,皇帝回了立政殿,却听福禄上前道,“皇上,娘娘今日去了紫栏殿附近采桂花,回来的时候不太高兴。”
皇帝点头,微微顿了一下入了立政殿。
皇后着朝服,向他行叩拜礼,他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厚待李家,妾感激。”琼如道。
“朕是你的夫君,自然要善待你的家人。之前国丈领的职位不能世袭,如今至少可袭三代,琼儿,朕要与你共享江山,不会再让你因家人而心存愧疚。”皇帝道。
“您对李家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加恩。妾是李家女,可妾记得妾的夫君姓赵,妾的儿子也姓赵。李家人不少,妾不希望六年前的事再发生。”六年前的政斗,归根结底的皇后与太后的母族间的争斗,先皇知道任凭一家做大都会危及皇权,只有两家平衡才能让皇帝有成长的空间,可显然,长孙家和李家谁也不服谁,两家争斗导致朝令夕改,政令无法下行,朝政一度陷入混乱。她不希望齐儿将来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即使齐儿有皇帝的能力,可要处理自己和皇后的母族,何尝不是件令人心痛的事?
“父皇当年那么做也是形势所迫,琼儿放心,朕不会留这样的难题的我们的儿子的。”他拉着她坐到上首,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的脸色问,“听说今日去摘了桂花?”
“是,正好酿些桂花酒,到明年便可与您共饮了。”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微微叹了口气,她总是温和柔顺的模样,不把心中的疼痛表现出来,他以前忽视了她的感受,只觉她善良大度,可到底这样的善良大度是伤着她自己的,他又怎么舍得再让她难过?
“若还恨朕,就打朕几下吧。”说着拿起她的手便要拍自己的脸。
她挣扎着收回了手,“陛下说笑了。”
“朕伤了你的心,被打是应该的,琼儿,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能高兴,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蹭了蹭她的脖颈,他有些庆幸一早就把紫栏殿里里外外的葡萄架都给拆了,不然她见了是不是会更难过?明日便让人把紫栏殿的牌匾布景也给换了,免得她再见到时又被揭了旧伤。
“六郎,有些事是需要时间去抚平的。不是您拆了葡萄架,妾就忘了那些葡萄架的位置。”她感到他的僵硬,又道,“您若真的怜惜妾,今晚,可否容妾陪弘儿睡?弘儿已经提了几次了,再不陪陪他,怕都要和妾生分了。”
他看着她,轻轻道了声“好”。
晚膳后,皇帝与几个子女玩了会投壶,又考了太子的功课,待要歇下时,琼如已经带赵佑弘回六皇子殿中了。
半夜,皇帝一个人在立政殿主殿辗转反侧,没有她在怀中,心里竟不踏实到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披了外衣偷偷潜入六皇子殿,却见琼如抱着六皇子睡得正酣。
他脱下外衣爬进他们娘俩的被窝,抱住了她,悬着的心终于又放下了。
琼如正睡得不安,梦里,她又到了葡萄架前,只见葡萄架下有对男女亲密的荡着秋千,女子亲昵的叫着“夫君”,男子温柔的笑着……她黯然转身,不断告诉自己只是梦罢了,可为何还是会难过?她快步向前,却被人从身后抱住,“琼儿别走。”男子声音都是乞求。
她不得不走,她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挣扎着往前,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把心挖出来给你,好不好?”身后的男子忽的放开了手,却多了一把尖刀在手上。
“不~”她阻止不及,眼睁睁得看着刀就要刺下。
她猛的惊醒,只见幼子在自己身边睡的香甜,身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贴着她,腰间的大掌轻拍着。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她点头。
“琼儿不怕,朕会一直陪着你,朕会保护好你和孩子们的。”他吻着她的发丝道。
她转身紧紧抱住他,头抵着他的肩轻唤他六郎。
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满心满眼都是柔情。
两人搂搂抱抱到后半夜才都安心的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孩子们出了宫。今日是中秋,东西两市各种表演,热闹非凡。弘儿到了四岁才真正算是逛了集市,牵着琼如的手什么都想摸一摸,婉儿早已熟门熟路了,她虽常年养在深宫,可今年出宫的次数已经多了许多,再加上偶尔还偷偷溜出来,对于东西两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已经了如指掌,她见琼如脸上略带倦色,便拉起了弘儿的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齐儿已满八岁,却是沉稳的性子,自被立为太子后越发的守礼,此刻跟在帝后身后默默观察四周民风,只有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着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