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存心偷窥。谁知道有人会清晨就洗澡,什么习惯。不过,爱干净……不是坏事。炼阳峰主道心坚定,驱散了脑中画面,听息自观,很快便入了静。
杨五头发还没干,苏蓉就在门外唤她:“杨姬!杨姬!”
杨五开了门。
苏蓉拉着脸:“道君命你准备一下,今晚到他那里去。”
三天的轻松结束了,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杨五顿了顿,道:“知道了。大概什么时间?”
苏蓉板着后娘脸:“大约戌时稍过,我会来叫你。”
杨五点头:“好。”
言已尽,苏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上下打量了杨五几眼,咕哝道:“总算没那么臭了。”
杨五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明明是个凡女而已,不知道为何,那目光就让苏蓉莫名的有了压力。这种感觉有点像在道君跟前的时候,可道君那是金丹修士自然而然产生的威压。这个凡女怎么回事?
苏蓉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作气场。那是一个人的出身、修养、阅历、身份、地位综合凝成的一种气势。面对杨五平静的眼神,她莫名的就气虚了,期期艾艾的道:“我是说……你身上的烟火浊气,排得差不多了……感觉好多了。”
杨五“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苏蓉气结。
夜幕垂落,星辰闪烁。
杨五煮了一壶灵茶。从勤务司领回的灵茶比起冲禹船上的差得远了,却还是她领回的东西中最贵重的。刚刚饮尽一杯茶,苏蓉就在院中唤她:“杨姬,杨姬。时辰到了。”
杨五垂下眼眸。
放下粉彩茶盏,吹熄了蜡烛,她起身开了门。苏蓉提着一盏琉璃晶灯,站在阶下:“走吧,道君在等呢。”
杨五带上了门,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路上山,苏蓉间或回头望她一眼,咕哝:“这么黑……委屈道君了……”
说着,见她黑黝黝的眸子看过来,黑夜中竟莫名的害怕起来,赶紧回过头去。心中纳闷,明明那只是个凡女而已,她练气八年了,一巴掌就可以拍死她,怎么竟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有些气自己,却又不敢在这黑夜中回头。
琉璃晶灯柔和的光芒在洞府门口被映衬得黯淡了起来。数盏硕大晶灯悬在屋檐之下,将厚重高阔的大门前照的亮如白昼。
杨五仰头望着那些华贵的晶灯,觉得她的命运让人想发笑。
前世,面对命运,面对强者,她便无法反抗。
这一世,仿佛重复了一个轮回。
第16章 016
苏蓉没有带杨五直接去见道君,而是把她引到一间洞室中。那里潮湿温暖, 皆因洞室中央是一方汤池, 水面还飘着白色雾气。前后各有一扇屏风, 将汤池夹在中间。
“你先沐浴。”苏蓉道。“洗快些。”说完, 觉得不好,又改口道:“洗干净些。”
本就是凡女,还长得黑不溜秋。她在宗门待了八年, 还没见过哪个女弟子黑成她这样的。不知道冲禹真人为何要将这样一个凡女塞给道君, 真真是委屈了道君啊!
胡思乱想着, 一抬头, 顿时呆住:“你……你……”
罗裙委地。杨五肌肤如蜜,肩薄腰细,两腿修直。
她下到汤池里, 转头:“我怎么了?”
苏蓉从未见过这般不知羞的女子,竟不知道等她离开再脱衣服,杨五没事,她自己倒羞得脸都红了。将手中托盘放在池边,道:“我就在外面, 有事叫我。”说罢, 慌慌的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面红耳热的候在浴房门外, 想到待会杨五就要给那么俊美的道君侍寝, 脸上才稍稍退下的温度,又烧了起来。心里酸涩艳羡,嫉妒不已。忽听里面问:“这些是什么?”忙答道:“是沐浴用的膏子, 我准备了几种不同的,你自己选。”
杨五打开几个瓶瓶罐罐,都觉得香气太浓郁。带着那样的香气去曲意逢承吗?最后一个瓷盒打开,却是绵皂。绵皂以绵油和皂荚制成,原就是作个人日常清洁之用的。最后她只用了绵皂。
池中水温颇高,泡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体有些绵软。她洗净了头发身体,便出来了。用大浴巾抹干身体,将头擦得半干。再看托盘里,还有一件干净的新衣,显然是为她准备的。拎在手里,又轻又软,展开一看,却是一件白色深衣。托盘里再无他物。
杨五双手一抖,将深衣展开,反手披在自己肩头。待系好了腰带,唤苏蓉:“我好了。”
苏蓉从屏风后绕进来,看了她几眼,道:“这样穿倒显得白了许多。”取出一柄木梳,替她通好头发。收好梳篦,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去吧。走那边。”
杨五便向另一侧的屏风走去。苏蓉酸酸的看着她绕过屏风,叹了口气,转身从先前的小门出去了。
杨五绕过屏风,屏风后是挂着珠帘的门洞。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珠帘,是细小的碎玉,将棱角打磨圆润了,串制成帘。撩起玉帘,入眼的又是一扇屏风。走出屏风,外面是一方宽敞的卧室。
洞室顶部和墙壁上镶嵌的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明亮却不刺眼。卧室中没有床,有低矮玉台,台上有卧榻。四根立柱,撑起一顶青色绡纱帐。眉目如画的俊美青年一手撑着凭几,一手翻动着放在膝上的书页。似乎看得很投入,直到听见响动,才撩起了眼皮。
冲昕道君,这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杨五。
杨五静立在那里,垂下眼眸,目光投落在玉台前。
过了片刻,道君扔下手中书卷,立起身子,道:“过来。”
杨五只觉得有微风扑面,半干的头发瞬时就干透了。她走过去,在玉台前褪下鞋子,上了卧榻,在冲昕一侧正坐。抬眸看他。这年轻的道君眉目俊美,肤色白皙。是有点病弱之感的苍白。听说他中毒已经两年,想来与此有关。
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病弱之感,漆黑深邃的眸子,目光散漫中偶尔流露一丝锐利。便是杨五这样阅历的人,也为那一丝锐利所压制。
但当他一开口说话,便又显得漫不经心了。
“师兄跟你说过要做什么吗?”
杨五垂眸:“为道君引毒。”
“说了怎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