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湖边,一大片空旷碧绿草坪,水陆交界之处,一座高阔宽敞的御亭泊在湖面。
亭子外,台阶下,一左一右,排放着两列长蛇一般的宴桌,佳肴美酒,点心水果,全部备好在桌子上,已有宾客先入坐了,越靠近水榭,离贾太后距离越近的客人,品阶自然越高。
宴桌后大内侍卫与太监宫女,分别各立角落,等候差遣。
贾太后还未到场。
太后下首几张离得最近的桌子后,已经坐了几名盛装美仪的贵妇人。
一名年龄长些,气势端稳,正朱红着装。
一名紫红长衫,年纪稍轻,面容虽美,可妩媚得近乎有些刁钻,眼眸也含着几分傲慢。
赫连氏领着云菀沁等人,上前便行礼:“皇后万福金安,贵妃万福。”
韦贵妃手持瓷窑杯碗盛着的金瓜贡茶,轻薄凤眼一斜睨,哼哼两声,如蚊蝇一般细微。
倒是蒋皇后抬起玉腕,语气还算和蔼:“贵嫔来了,起身入座吧。”
云菀沁头颅微微一抬,见蒋皇后身后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白秀惠。
她也正看过来,大概提前已经从主子那儿听说过云菀沁进宫赴宴,倒没有太惊奇,只是,一双冷眼如霜,笔笔直直剜过来。
眼神若是能杀人,底下这该死的小妮子身上早就七零八碎,千疮百孔。
曼陀罗一事,白秀惠回忆过,那天匆匆出宫,匆匆回宫,沿途压根儿没跟人打过交道,除了姐姐,近距离接触过的外人,也就只有云菀沁那个丫头了……曼陀罗是浣衣局的人从袖袋里找出来的,而临走前,她确实被那丫头拉了一把袖子。
不是她,有谁?
白秀惠只是没料到,自己这个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的人,竟一头栽在了阴沟里翻了船,被个没出阁的宅内小丫头玩了一把。
得了蒋皇后的通融,云菀沁正要跟着赫连氏入席,刚转了一半的身,只听蒋皇后声音飘来:
“那位就是为贵嫔伴宴的云小姐?”
赫连氏忙转过来,颔首:“回娘娘的话,是的,这位便是云侍郎家的嫡长女。”又朝云菀沁道:“还不上前跟娘娘问好。”
云菀沁几步踱近,轻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蒋皇后刚才没多在意,待那女孩儿临走一侧身,无意瞟过去一眼,半边娇美侧脸落在眼底,顿时心中一动,才下意识地喊住。
“你抬起头来。”蒋皇后眉梢轻扬。
云菀沁依旨抬头,对方目光在自己身上由头到尾地打量。
蒋皇后眼色渐沉,嘴角却浮出慈和而温厚的笑意:“果然标致呢,好好伺候贵嫔,退下吧。”
云菀沁并不认为蒋皇后叫自己停下端详自己,只是为了赞自己一句,可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在蓝亭等人的催促下,先随赫连氏入了正对面的席位。
蒋皇后见那少女离开,仍是不经意地瞟去对面几眼,嘴唇时启时合,一双远山眉皱得紧紧。
方才那一眼,着实是十成十的像,现在来看,似乎又不大像了……
白秀惠贴身伺候蒋氏多年,怎会看不出她这会儿举止异样,见她将云菀沁特别喊住,目光如炬地端看,忽然脑子闪过那日在云宅的念头,总觉得见过这丫头,当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难道——自己并不是多心?
这样一想,白秀惠裙角两边一提,几步匆匆走到蒋皇后身边,悄声耳语:“娘娘是不是觉得这个云小姐煞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蒋皇后瘦削玉肩一震,原来,白令人也看出来了,压低声音:“你也这么觉得?你看看,那丫头的轮廓,眉眼口鼻,是不是特别像…”
话没说完,蒋皇后就吞了下去,似是什么禁忌,不方便在这种场合说,可白秀惠却已经完全记起来了,知道蒋皇后说的是什么。
“奴婢初次见她,也有这个感觉,只是没多想,想不到娘娘也这么想……。”白秀惠低声。
蒋皇后目光一瞬间有些轻微的涣散和迷茫:“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太多,许是单纯长相相似吧。”挥挥手,显得有些虚弱,将白秀惠打发了下去。
撷乐宴开始,贾太后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来了宴上。
众人齐齐站起,行过大礼,给太后请了安。
贾太后刚从寿诞主宴上下来,兴致还未完,精神充足得很,叫众卿平身也是声如洪钟。
云菀沁见她虽年过花甲,但是保养得比民间同龄的老妪不知要年轻多少,六十好几的人,至多看上去四十上下,说三十多也是有人信的。
果然,皇宫内延龄增寿的名医名方多,难怪那么多女人都往宫里奔,哪个女子不爱美,光是永葆青春这一条,就不知道能叫多少女子动心。只是看贾太后的精神劲头,若不是提前得知,怎么也看不出她竟有枯草热那个终身难愈又折磨人的毛病。
贾太后刚驾临坐定,云菀沁遥遥一扫,水榭右边靠近太后,还空着好几个坐席。
正在这时,水榭外又传来太监的禀报:
“太子、三皇子秦王、八皇子燕王、十二皇子厉王、十三皇子景王、十五皇子汾王驾到。”
☆、第八十一章 三爷失控
皇子们在水榭的玉阶下拜过贾太后。
贾太后见了皇孙,喜得合不拢嘴,朗声:“给王爷们赐座。”
撷乐宴本就是贵人们私聚的小宴,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还没到正午,主菜没上,贾太后手一挥,便叫众人先自行吃喝,垫垫腹。
太子与皇子们的座位正在云菀沁一行人的斜对面,几人依位份掀袍坐下,没过多久,又来了几名皇子与公主。
比较起席位中的世家公子们,刚来的一群皇子们,显然更让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