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儿?”云菀沁目光一动。
“上玉牒的大名还没取,只是个平日称呼的小名。”太子道。
这孩子的小名,也取得正合太子如今的心思。云菀沁心里感喟着,却听太子朗声道:“你愣着干嘛,你看看孝儿,长得像不像孤。孤瞧了半天,感觉眉毛嘴巴有些相似,不过,眼睛还是不如孤有神采,鼻子也没孤这么笔挺高直。”
不说话时,还像个为人父的,一说话完全是个没长大的。跟自己的儿子还比起美来了,比赢了还挺高兴!云菀沁哭笑不得,走过去,拨开襁褓,笑着说:“这才多大,还没长开呢,现在就能有这副相貌,今后一定是青出于蓝,太子也太心急了。”说着,将手搓热了,免得冻着了孩子,指尖一勾,轻轻抚了抚婴儿圆润的下巴。
婴儿咯咯笑起来,小嘴巴还一嘟,吐了个泡泡给云菀沁看。
太子看得一呆,拂袖:“岂有此理,这小兔崽子真是,孤刚才逗了半天都没反应,现在来个生人倒是开始拍马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喝叱声音有些严厉,吓坏了小婴儿,孝儿脸色一变,粉嘟嘟的鼻头一抽搐,竟有些要哭的预兆。
云菀沁笑着将孝儿从乳娘手里接过来,抱到怀里,轻拍两下,压下婴儿想要哭的苗头。
太子见她对待婴儿颇是细腻,而且好像有些异常的喜爱,仰靠水榭的皮榻上,眸色流转:“玩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意思,有本事,自己生一个玩呗。”
这话,也太没规矩了,简直都快赶上挑逗了。旁边的乳娘听得脸色一红,忍不住望了太子一眼。
云菀沁早习惯他这副形态,也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埋头继续逗弄婴儿,学着童音跟婴儿说话:“小皇孙长得真是好看,就是嘴巴不要长得像你爹就好了……。”
乳娘掩嘴一笑。
太子讨了个没趣,又道:“哦对,今早议政时,孤遇见老三了。”
太子现在监国,每天都要和朝臣商议国事,秦王只要不去长川郡,也会日日进宫上朝,两个人遇见,有什么稀奇?
云菀沁没搭理,继续与孝儿说笑。
太子见她宁肯跟个没牙的婴儿说笑都不愿意跟自己说话,脸色微微发青,却双手枕在脑勺后,慵道:“……老三问过孤关于你的事~”
云菀沁动作一停,抬起头。
太子见她终于肯望过来,吁了口气,笑得灿烂:“……下朝后,老三问孤,是不是东宫缺人手,要是缺,就在民间多选些宫女送进东宫来。哈哈哈,这旁敲侧击的……孤都替他急啊!不就是想让孤再别叫你来东宫吗,孤说不用了,孤就喜欢长青观的女尼们做事,心细,手快,好用,哈哈,老三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云菀沁将婴儿送回乳娘的怀里:“太子无不无聊啊。”
正在这时,水榭外来了个宫女,是兰昭训殿里的,似是一路找了过来,在台阶下看见乳娘抱着皇嗣在太子身边,忙上前福了一福。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太子目光投向水榭外,笑意一敛,顿时没了玩兴。
宫女回答道:“回太子爷的话,凤藻宫那边有人来了,照例看看小皇孙,问问今天的情况。兰昭训说乳娘将皇孙抱出去透气儿了,凤藻宫的宫人在殿里等着,奴婢便来找乳娘,将小皇孙抱回去。”
太子挥了一挥袖,面无表情:“嗯,抱回去吧。”
乳娘抱着婴儿,告退离开。
水榭静默了片刻,云菀沁试探:“皇后倒是挺关心小皇孙,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
太子轻笑一声,凝视水榭旁边的碧波粼粼,目中生了一缕说不出的凉意,与笑容极不相衬:“她既然打算弃掉孤,肯定就得扶另一个起来。还有谁,会比一个襁褓中不懂事,母亲地位又低的小婴儿更适合当她的傀儡?”说罢,也不知道是生了触动还是愤慨,广袖一飘,正拍到琴筝上,弦哗哗一拨,飞出一阵急乱之音,惊得水鸟迭起。
而且,这婴儿还是储君的子嗣,储君一旦丧命,她扶持这婴儿做皇太孙,劝谏皇上和臣子们时,更有说服力。
每日派人来东宫慰问小皇孙,看上去是关心初生的孙儿,其实是看中了婴儿能够被利用的价值罢了。
云菀沁心神一动,蒋皇后的打算,比她想象中的更要全面和周详,也难怪太子等不及登基后再与蒋皇后对着干,实在是这会儿已经逼得无路可走了。
她忽然觉得,太子这些年在宫里并不比秦王要轻松。
秦王幼年被蒋氏祸害中毒,倒不一定是个坏事,至少利用这个机会,来个金蝉脱壳,离开深宫,在暗处伺机而动。
而太子却是戴着面具,深陷泥沼,在别人正大光明的刀箭中步步维艰。
她禁不住,手一伸,将前面男子搭在琴上的手捉起来,杂乱无序的噪音顿时消失。
将他的手放到旁边,云菀沁正欲抽出来,却被他反手一扣,整个手被他握在掌心。
她一惊,想要抽出,男子力道一紧,又压了几分,目光灼灼,失去了没有往日的明朗:“若这次事情顺利,孤心愿达成,沁儿今后不要回秦王府了,就留在宫里好不好?”
云菀沁这次是真的有些愠了,手猛地一抽,却还是纹丝不动,男女在力气上,始终还是有悬殊,牙齿磨了一磨:“太子练琴时是不是又喝酒了,怎么又说起醉话来了!”
“孤今天没喝酒,而且孤的酒量好得很,就算酩酊大醉,讲的也是真心话。”男子声音渐而沙哑低迷,手指一蜷,将她粉柔掌心抠了一下,月牙眸生出殷殷期盼,弯着的弧度,让人动心。
一句话打破了云菀沁想给他台阶下的目的。这男人,显然今天是决定不要脸了。
论起男女接触,太子显然是比跟木头疙瘩差不多的秦王更加懂得抓女子的心。
前世慕容泰也是很会讨女子欢心的,但多半是甜言蜜语,可眼前的男子,却是嘴角眉梢都能引诱着人。
云菀沁突然笑了起来,打破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暧昧气氛。
太子眼色一沉:“笑什么啊?孤这么卖力容易吗!孤跟你说啊云菀沁,你可别想打岔。孤不是老三那段榆木疙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笑小叔子勾引嫂嫂这种低俗不堪的戏码,太子倒也演得像个情种一样。”云菀沁又挣了一下,依旧挣扎不开。
太子眼皮一动:“孤没演,是认真的。”
云菀沁还是笑着,毫不留情地打击:“没演?那太子就是有病。”
太子眉一挑:“孤怎么有病啦?”
“太子若是认真的,为什么我婚前没对我说半句,现在才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叫我留在宫里?太子不怕被人用口水淹,我还怕被人指着鼻子骂红杏出墙呢!”云菀沁讽道。
沉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