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轻轻地被关上,严妈妈静静地坐在餐桌前,久久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她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发出重重的叹息声后,无声地抹了抹眼睛。
第49章 药片
公寓楼下空无一人, 司机按照他的吩咐提早走了一步。
柯西宁不是素人,他是一个挺有路人缘的明星。普通人还好,一个艺人漫步于这个高档小区里, 手里还提着一篮土鸡蛋,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可他就是这么茫然地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是冬季, 被严叙误认为玫瑰花的月季早就枯萎得彻底,花圃里只剩下干燥的泥土和一丛丛突兀的刺。走过短暂的林荫小道,拨开竹子林, 便是一汪池水。这是个人工游泳池,专门为小区里的儿童所造,所以池水很浅, 清澈见底。打一眼望过去,一群小萝卜头套着游泳圈在里头笨拙地划水。
孩子的家长都在岸边和教练聊天。柯西宁很擅长游泳, 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严叙当初才会帮他选这个小区, 结果池水浅到只能供孩子玩水。
柯西宁走到游泳池边上,他缓慢地蹲下来, 出神地想着自己和严叙的这些年。他们的感情就像被误以为玫瑰的月季, 也像这浅浅的池水一样,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阴差阳错。
夕阳坠落,映照着泳池里的水多了丝丝的橙红色。一个小男孩离得柯西宁挺近, 他的身高没有池水深,也没像别的孩子一样戴小鸭子游泳圈,像是一个学会游泳大胆尝试的小孩。他基本的姿势都学会了, 只差唤气,所以兴奋地憋着一口气横向游泳,游了不久,他自豪地冲他妈妈招了招手。
可小孩又游了短短五分钟左右,柯西宁隐隐发现了不对劲。他经常游一小段,就停下来,皱着一张小脸,揉了揉自己的小腿,没有人发现异样。
但是柯西宁深知这孩子应该是小腿抽筋了。他才想绕到泳池的另一边,提醒一下这位孩子的母亲,还没等他来得及,小男孩的头就彻底钻进了泳池里,整个人很痛苦地挣扎着。
柯西宁连忙下水。这水池对成年人来说,真的非常浅,柯西宁走下去,水线差不多在腰部以下。他没有游泳,在泳池里快步走了两步,就把孩子从泳池里捞了起来。此刻,孩子的母亲才匆匆赶来。
小孩没有事,顶多是呛了几口水。他红着眼眶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柯西宁见人没事,也放下了心来。
女人抱着小孩,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她这会儿才想起柯西宁,双手合十,泪流满面地低着头,感恩戴德了一番。
“没事。”柯西宁说道,“小孩没事就行。”
小男孩还一脸鼻涕眼泪,沉浸在刚才的险象中没有回神。
柯西宁低头,与小男孩面对面,看着小孩子一副受到惊讶的模样,他想了想就多准备多提醒几句。
他的面孔还是很和善的,表情和语气却是格外的语重心长:“你想要早点学会,也不是这个学法。多注意教练教的正确泳姿,小腿这里不要太用力,用力过度容易拉到筋。”
小孩有点被柯西宁吓到,他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委屈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着弱弱的胆怯。
柯西宁笑了笑,站起身离开。小孩的家长认出了他的面孔,却没好意思问。
天气预报播得挺准,他离开泳池后,没走几步,这头顶就闪过一道光,继而一个闷雷响起。这会儿就变得乌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紧接着雨水像是倒扣在头上一般落了下来。柯西宁背后十来米的泳池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小孩子和女人的居多,估计是回更衣室躲雨了。
柯西宁疾步走出小区,想要去招揽个出租车。他为了救腿抽筋的小孩,整个裤子都是湿漉漉的,这雷阵雨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他连躲都没处躲,才一瞬间的事儿,这连上半身也湿透了,像是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这年头连叫个车都不容易。柯西宁心酸地站在小区外头,摇晃着手招揽出租车。一辆满载的私家车飞奔而过,掀起一片水花,又污了柯西宁一身的水。
王保安认出了柯西宁,他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招呼着柯西宁快到里头躲一躲。
雷声太大,柯西宁没听见,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便上去了。不久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累到精疲力尽,柯西宁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直接去了卧室脱掉身上泡得皱巴巴的衣物,躺倒在床上睡过去。最后柯西宁被锲而不舍的手机铃声吵醒。
柯西宁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却还是坚持着爬起来,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傍晚七点半。他才睡了两个小时都不到,却好像睡了一个世纪。
他接过了电话,把头钻到被子里,闷声说道:“喂。”
“是我。”
柯西宁脑袋昏到谁的声音都听不清,皱了一下眉,说道:“你是谁?”
“严叙。”
柯西宁:“哦。”又要昏睡过去。
下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敲了一下脑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柯西宁仍然闭着眼,他睁不开来:“我和妈交代了离婚的事情。”
“我知道。”严叙说,“她和我说过了。”还教训了他一顿。
柯西宁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保持了挺长时间的沉默,耳边只有对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柯西宁头疼欲裂,他先说:“你没别的事吧?没了我就挂了。”
严叙说:“有。”
柯西宁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听我妈说今天你们那儿响雷了。”严叙轻声提醒道,“你记得把门窗关得紧一些,窗帘也拉上。不用太害怕,天气预报说八点就不会再下雨了。”
柯西宁:“……”
他坐起身,闭着眼睛,抓了一把头发。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为什么我早就说过自己不怕打雷了。”柯西宁疑惑地吐出心声,“你却总是以为我还害怕?”即便都散了,严叙还记得提醒他关门拉窗。
严叙停顿了一会儿。
“西宁。”严叙好听的嗓音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钻到柯西宁的耳朵里,“每次打雷的晚上,你都会做噩梦。”
闻言,柯西宁打了一个激灵,他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你是说我会在打雷的晚上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