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号称有社交恐惧症的时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后背挺的笔直,头微微垂着,书本平摊在膝盖,一手扶着书,一手不时翻动书页,整个人就犹如一尊人形雕像。
暗色的影灯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白皙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流光,从她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到他轻轻颤动的睫毛,或许是过份的消瘦,让他的眼窝显的很深,眼珠很黑,就显的眼神很幽深晦暗,眼皮半垂的时候,长长的睫毛阴影打在高挺笔直的鼻梁上,就会给人一种很淡漠疏离的感觉。
他明明就坐在那里,不过咫尺的距离,但莫名的给人很遥远的感觉,就像中间隔着天涯海角、星辰银河,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把他与所有人隔开在两个世界。
所有人同在一个国度里,只有他是孤独的。
这幅画面不仅让司琪有些恍惚,总觉得似曾相识,脑海深处忽闪忽闪,断层似的记忆开始飞快跳跃,闪回着被她强行积压、已经生出灰尘的简影,好半天后,相同的画面才被她从岁月的河流中摘了出来。
曾几何时,她在一个颇小众的画展上看过一幅画,说小众是因为展出作品的画家基本都名不见经传,而且作品五花八门,画什么的都有,有的主题很灰暗,画家想传达出来的东西很难被主流社会所接受,所以这种小众画展基本难登大雅之堂,能举办画展的地方即偏僻又破旧,还经常招来一些名人墨客们的嘲讽和鄙视。
那一次的画展是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厂里举行的,而赞助人据说是一位很神秘的人,出巨资将那些一文不值的作品买了过来,然后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场举行了那次画展。
可能是因为这些小众作品以前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还没有落到要在垃圾场举行展览的地步,这种独辟新径的做法让画展迅速引起了关注,更让人奇怪的是那位赞助人既然有钱买下这些画,却又不肯租一个像样的地方办展览,总之零零总总的诡异作法,反而让那次画展很受人关注。
彼时的司琪自认为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文青,很喜欢接触些奇奇怪怪的事物,美名曰寻找灵感,于是也成了被这些诡异做法吸引过去的人之一,她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赶到了郊外已经废弃八年却还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厂,想要见识见识这些只能在垃圾厂展览的画到底是有多垃圾。
最后,她在一个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那幅画。
画上同样是一个身穿黑色睡衣的男人,同样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头顶有一盏八角影灯,他的坐姿就跟眼前人一模一样,捧着一本书,孤独的坐在空旷幽暗的房间里,就好像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独自一人在那里坐了千年万年,仿似雕像。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微微垂下来的碎发,他扶着书的手很是修长漂亮,犹如钢琴家的手,可惜过于白皙,几近惨白,指上骨节突出,手背青筋暴突,整个人瘦骨伶仃,皮肤几乎是贴合在骨架上,就像电影里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颇有些渗人。
她记得那幅画的名字好像叫《活下去》,很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然而那幅画却与主题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那画中人让人一看,就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仿似是从骨子和灵魂里散发出来的孤独、寂寥,还有一抹绝望,昏暗压抑的房间就像一座监牢,画中人走不出去,所以只能画地为牢,在昏暗的灯光下日复一日的消瘦、衰老,直至消亡。
主题是活下去,然而整幅画都好像让人看到了画中人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很绝望,想活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看画的人想要拯救他,依旧是不得其法,于是只能旁观着他慢慢走向死亡。
当时挂那幅画的墙壁很污*秽,像是被人泼了满墙的黑墨水,还有很多黑色的手掌印,画被随意的钉在墙上,甚至还有些斜,边角也被扯破了,就像有人匆匆把画钉了上去,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正不正,就迅速走了,角落的署名也极简单,只有一个幽字,果真是名不见经传。
然而这幅画却吸引了很多人,有很多人到处打听工作人员,想要把画买走,可惜整个画展即没有一个画家现身,更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几个孤零零打扫卫生的年老阿姨,除了不让人摘走这些画,那些阿姨几乎都是一问三不知,于是那些驻足的人只得失望至极的摇着头走了。
原本打算去看热闹的司琪眼就被这幅诡异的画吸引了,她事后很矫情的在说说上发表了一个评论:如果可以穿越空间,她愿意去画里,做一个将画中美男从地狱带回人间的天使。